鹿呦呦坐在副驾位上, 一颗心被坠得七上八下。
车子的引擎没有关, 她看到男人播亮了的车灯,暖色的光线照射在车前那块灰扑扑的水泥路上,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她没敢说话, 也没敢做些什么,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顾盼升侧过身,慢慢地凑近她, 女孩身上仿佛带着露水般清新的味道糅杂在鼻息里。
他距离她越来越近,近到连呼吸的频率都能丝毫不差地感受到。
男人的胳膊横在她身前, 好像下一秒就要亲过来似的。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睫毛微微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知道怕还撒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视觉一片漆黑, 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鹿呦呦甚至能够感觉到,男人话里带着的那丝浅淡的笑意。
很奇怪,好像并没有生气的语气……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安全带横在她的上半身。
原来,他只是帮她系了安全带而已。
……而已?!
“顾总, 我可以自己回寝室的。”她以为他想送自己回寝室。
“谁告诉你, 我要送你回寝室?”顾盼升沉下了表情, 他关掉了车里的灯, 夜色之中,鹿呦呦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转过头, 凉薄的眼眸直视前方, 黑色的法拉利在浓郁的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只是几秒钟,就远远地将电影学院摔在了身后。
心脏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程度在跳动着,鹿呦呦没敢说话,只能和他一样直视着前方。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无比熟悉的写字楼前。
顾盼升率先下了车。
他绕过车头,走到副驾的门前,打开车门后,将鹿呦呦从车里拽了出来。
星灵的写字楼门口那个自动旋转玻璃门没有停,虽然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但鉴于行业的特殊性,公司里还有剧组在屋里拍内景戏,前台也一直都有值班的工作人员。
鹿呦呦扯着自己的胳膊,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男人的手里拽出来,却不料不仅纹丝未动,还把自己的皮肤擦得生疼。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阻力,顾盼升顿住脚步,站在玻璃门前,回过了头,对她说道:“你这是想让我抱你进去?”
“我、我不想进去,我想回寝室……”
她仍旧努力地想把手腕扯出来,可惜毫无用处。
顾盼升没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紧接着,他似乎是要印证自己所言非虚,迅速就弯下了腰,质地凉滑的西装布料瞬间触碰到了她的膝窝。
鹿呦呦连忙服软:“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就看到一楼的大厅里,前台和安保都聚了一堆人。
既然怎么样也躲不过,还是少丢些脸比较好。
她这么想着,然后乖乖地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刚一进楼里,鹿呦呦再一次试着收回自己的手腕,就惊喜地发现男人手上的力道已经松了。
前面的人没有停下脚步,鹿呦呦脚步一顿,逃跑的念头疯狂地在她的大脑里刷屏。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穿着印着小碎花的米色船鞋往后一退,鹿呦呦转身就跑。
只可惜,她连两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人搂住了腰,硬生生地抱了回来。
双脚突然腾空,背上和膝弯横过两条有力的胳膊,她整个人瞬间就被抱了起来。
鹿呦呦惊恐地侧过头,就看到男人阴晴不定的表情,心脏没由来地抖了一下。
她不敢在动,余光瞥见一楼里其他人暗戳戳打量着的表情,瞬间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公园里被人围观的稀有动物。
有的人生来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比如顾盼升。
他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甚至只是微微侧眸,就让那些人按部就班地继续工作,偌大的一楼大厅里,一句闲话都听不到。
男人就这样抱着她走到了电梯前。
“顾总,先放我下来吧,要不然您按不开电梯……”
鹿呦呦看着电梯上的刷卡设备,小心翼翼地这样对他说。
这个直通30层的电梯只有专门的卡才能开启,更何况,就算是普通的电梯,他抱着她,腾不出来空闲的手,也只能干站着啊。
“西装口袋里有卡,你拿出来刷。”顾盼升这样对她说。
“啊……哦,知道了。”
鹿呦呦见他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再联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哪里敢质疑他的话,于是只能乖乖地伸出手,去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卡。
白嫩的小手刚刚探进右侧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熟悉的卡。
顾盼升稍稍倾身,鹿呦呦便将那张卡贴在机器上,一秒钟后,电梯门开了。
这一次,顾盼升竟然没用她多说什么,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很贴心地把她放了下来。
双脚重新站在地面上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鹿呦呦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侧过头,偷偷地打量起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想离开?”
他按亮了30层的按钮之后,却偏偏问了她这样的问题。
想离开吗?
把问号去掉,谢谢。
鹿呦呦不敢说话。她一方面是怕因为撒谎又被惩罚,一方面也怕说了实话激怒对方。
这段日子以来,她似乎已经渐渐意识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能顺着,不能逆着。
这是鹿呦呦在他这里吃过很多次亏,才悟出来的道理。
她不回应他,两个人就这样在电梯里度过了二十几秒的沉默。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来到了30层,门渐渐打开,走廊里的感应灯也逐一亮起,将整层楼照得如同白昼。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如果你能离开,我就放了你。”
顾盼升一边说,一边又刷了卡,按下了1楼的按钮。
他的语气很淡很淡,听不出有什么额外的感情/色彩,好像是在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鹿呦呦一惊,先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扇慢慢合上的电梯门。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冲出去才怪,她又被人拦腰抱了回来。
她拼命地向前冲,这一次用出了全部的力气,但是男人的力气比她大了太多,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的门关上。
随后,身后的男人突然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前推,结果她整个人都被男人压在电梯门上。
宽阔而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目光上移,就看到他骨骼分明的手掌按在她脸颊侧面的电梯门上,他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
身体随着电梯的运动慢慢往下坠,鹿呦呦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
因为,她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男人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上的软肉,溜进了她的耳中。
“在这个电梯到达一楼之前,我会让你的腿软得一步都走不了,信不信?”
……
身体失去了自由,五感就变得格外敏锐。
她强忍着快/感的侵袭,脑筋比平时更加好用,一个数一个数地在心里默数,从30层到1层,电梯用了32秒的时间。
但是,顾盼升只用了26秒,就让她的腿软得一步都迈不开。
顾盼升脱下西装外套,围在她的腰间,纯黑色的西装袖子圈着她的纤腰,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结,还垂下来了好长的一段。
昂贵的深色布料遮住了女孩浅蓝色棉质热裤上面的暧昧水渍,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被男人的西装统统遮住,让外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电梯门上,到了一楼,电梯门一开,鹿呦呦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往前扑。
幸好顾盼升及时揽过了她的腰,让她把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呜……你这骗子……你明明、明明说放我走的。”
强烈的羞耻心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顾盼升挑眉,毫无愧疚感地说道:“是你先骗我。”
他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稍稍抬起胳膊,让她更靠近自己,然后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地继续对她说:“觉得害羞就抱着我,把脸藏起来。”
闻言,鹿呦呦顿了两秒,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将整张小脸都埋进了他的颈窝。
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比起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她宁愿离顾盼升近一点。
明明进电梯之前也是被他抱着的,可是那时她尚有自己行走的能力,羞怯的感觉并不强烈,可是现在她软得像一滩水,只能紧紧地依附着他,这种感觉实在是令她……难以启齿。
这种恨不得一头撞死的羞耻感,在顾盼升开车送她回学校的路上,愈演愈烈。
很奇怪,明明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专心地看着,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可鹿呦呦就是觉得,自己周围仿佛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盯得她无处遁形、盯得她面红心跳。
电梯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既有独立的封闭性,但又属于公共场所,在这个地方感受到生命中的第一个高/潮,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体验。
当然,这体验绝对不能用什么褒义词来形容。
简直糟透了。
黑色的法拉利停在了寝室楼下,车子刚刚熄火,鹿呦呦便忍不住想去开门。
在这个男人身边多呆一秒,她都感觉羞耻得活不下去了。
“让灵耶来接你,”顾盼升锁了车子,对她说道,“你自己走路我不放心。”
……
自己走不了是因为谁?!
是因为谁?!!!
鹿呦呦气得连眼睛都红了。
水润的小鹿眼睛怒视着他,带了强烈的谴责与怒意,仿佛燃着火。
但这火却对顾盼升毫无攻击力――因为承载着怒火的这双眼睛,天生就是一副温柔的轮廓。
这双眼睛清纯而水润,就算染上了怒火,也只会勾起别人心底的快意。
顾盼升慢条斯理地给顾灵耶打了电话,顾灵耶在电话里问了他一大堆,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不急着下来看看人么”给堵了回去。
顾灵耶吼了一句“你等着”,就匆忙挂断了电话,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就急冲冲地往楼下跑。
在顾灵耶的心里,鹿呦呦的分量,甚至超过了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顾盼升。
大一那年军训的某个晚上,她突发急性阑尾炎,痛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里,只有鹿呦呦飞速爬起来把她送进了医院,一整晚都为她跑前跑后,后来又帮她请假、开证明、办免训文件……
另外两个室友事后也带着礼物去医院看她,笑眯眯地说睡得太沉没有听到。
顾灵耶笑而不语,内心一片冰凉。
那一晚,她痛得生不如死,意识却偏偏清醒得吓人。
黑暗之中,她明明看到了两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眼睛的主人却无动于衷。
她不恨,也不怨,毕竟大家非亲非故,陌生人的性命,或许真的比不上一个安稳的美梦。
但对于救了她的人,顾灵耶却终生铭记。
自从顾盼升送给鹿呦呦那串红色的碧玺之后,顾灵耶的心一直都悬得高高的。
这一刻,好像真的要掉下来了,而且有可能被摔得粉碎。
她跑到了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超跑,尽管已经跑得肺部缺氧,可她仍旧加快了脚步。
透过车窗,她看到了好友含着泪光的眼睛,和哥哥在她耳边垂眸低喃的画面。
顾盼升似乎是对她说了什么话,引得她打了个冷战,紧接着,眼眶里蓄着的泪水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看到鹿呦呦费力地推开车门,然后狠狠地关上,不顾一切地向她跑了过来。
顾灵耶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感觉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的哥哥折腾得浑身发抖。她的下半身还围着顾盼升的西装,用眉毛想都知道,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
还未等她来得及发作,顾盼升就开车离开了。
“呦呦……”
顾灵耶顿了顿,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严肃地问她:“《镜花》快开机了,你……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