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我不敢睡懒觉,早早起了床换好衣服,舌头虽然不疼了但是还是肿着的,这件事给我的教训就是喝水要留神,留神再喝水。
出门右转隔壁房间敲了敲门,林子莺从里面打开门,对我笑了笑红唇轻起,贝齿轻磕,无声道了句早安。昨日未来得急问她,今日起的早,该问得话要早点问清楚对彼此都好。
“子莺姑娘,李呀府里的字韬似总么回似?”(你衣服里的字条是怎么回事?)我大着舌头问。
“坐下再说。”林子莺撤出一个凳子指着让我坐,转身执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接过水坐下,眼睛不离开她的唇。
“你我好像无需这么多戒备,叫我子莺罢,我没备笔纸这样隐寻可看得懂?”林子莺放慢说话的速度。
我点点头,尽量吐字表述清楚的正色道:“子莺我当你是朋友才会主动问你,你或者其他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慕歌?”
“你舌头怎么了?还有你看见了?”林子莺问。
“被水烫了无碍,不管什么事总应该有理由的对吗?而这个理由你可以告诉我吗?”我试探性的,放低姿态去问。说实话我没有办法接受与我有一样面容的姑娘会干杀人的勾当。
林子莺的神色异常平静,一如往常的平静,这样的人的心思最难看懂,我突然觉得她有一点可怕,那种无声的可怕甚至有点致命。
她淡笑着,手指在杯沿边摩挲着,良久,她缓慢的艰难的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发现,一直以来,的,残疾,是人为的。你,会不,恨吗?”我听着林子莺暗哑无比的声音一慌神,手中的杯落地,啪嗒一声摔得稀碎。是慕歌害的林子莺不能说话?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这样的声音倒不如不能说话。
我尽量组织语言,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错?或许是你误会慕歌了。”我还是无法接受一心钻研医术的慕歌会做出这种事,人往往第一印象很重要,慕歌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我,也希望,那个人,不是他,可偏偏事与愿违,你知道当我知道真相时,我有,多么难以,接受吗?”林子莺道,目光深邃。我开始对那晚慕歌和林子莺从游湖的地方悠闲的散步回来后怕,还好,慕歌安安全全,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林子莺她还是对慕歌下不去手,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了他。
我不知道林子莺对慕歌的感情深到哪一种地步,更不知道他们过往有什么样的恩怨。我为我的自以为是道歉。
“子莺,我很抱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你和慕歌凑在一起,我以为,你们身负父母之命更有媒妁之言,命运已经将你们紧紧牵在一起,又是郎才女貌,不想你们彼此没有感情的在一起。”我搓手,踌躇不知如何表达。
林子莺这样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表现出生气的模样,最多是双目带有三分忧郁,双眸深似海,她道:“与你无关,只能说造化弄人不是吗?隐寻我从来没有后悔认识你。”
好一个造化弄人,司命星君你对林子莺就不能好一点,编个完美的故事吗?可是我哪时却不知道,人间还有一句话叫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司命写的命运坎坷又如何,人类的意志力又何尝那么脆弱。
突然被林子莺这么一表白,我赶紧表明心态:“子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林子莺道。
慕歌我欠你衣服的情可算是还了哦。我道:“子莺,慕歌对我有恩,我不能亲眼看着他死掉,更何况,他罪不该死,他欠你的,他已经在还了。”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怎么被林子莺牵着走却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你,又是如何发现是慕歌对你下得毒?”
“我……”
“当当当……”林子莺刚要说话,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将要说的话。
林子莺起身看门,倾憏颔首简单打个招呼,道“阿寻在这里?”
林子莺侧身,倾憏看见我走进来,林子莺跟在身后,倾憏抬起我的下巴问到:“舌头可是好点了?”
“只是还有些肿,说话大舌头而已。”我回答道。
“林姑娘,阿寻舌头被水烫了我带她去上点药,半盏茶后我们客栈门口见。”倾憏道。
“我没有关系,一同去吧。”林子莺比划着,她竟然会觉得倾憏可以看明白,事实上,倾憏的确可以看得懂,然后不容我反抗的带着我去找了郎中,小药铺里到处是苦涩的草药味,我捂着鼻子任郎中在我的舌头上涂涂抹抹,辛辣苦涩刺激着我的嗓子。不过是烫着了,至于弄这么多药吗?至于吗?
小中药铺子不知从哪里溜进来一堆银光铁甲,刀枪剑戟抵在我们脖子上,打头的那个朝我们抱一抱拳:“看几位衣着打扮不像是我们北国的人,不知几位从哪里来?”那人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语气不见得比说出话好到哪去?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和外面走动的姑娘比比看哪里不同,然而并没有看出来到底哪里不同,这里的士兵还有这等好眼力能看出北方的与南方制作方法和布料的不同吗?而且被这冰冷的东西架着着实不舒服了些,老郎中早已经吓得蹲在了当铺下,不见了人影,倾憏冰冷的眉梢眼角不带笑意的,板着脸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道:“兄台这是做什么?我们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看病群众,有何不妥吗?”
那打头的应该有什么官位,语气更加不和善道:“抱歉,只是城中这几日多了些别国的细作危害了城中治安,所以为了城中百姓安全例行检查,几位报出来自何处,为何而来,也算是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们夫妻俩带着小姨子来看病,听说你们北国有位有名的大夫可治各种奇难杂症特意变卖了家产来这里,来了几日也未曾听过这城中有细作一事。”倾憏恭手颔首,语气稍稍有点客气但依旧强硬。
“兵兄弟,我们两个女子一个男子大老远的来你们北国就是慕名而来,在我们江南家乡有北去回来的亲戚大哥都说,这北国啊,人杰地灵,若是不来此处倒是真真白活了,我们夫妻合计正好我的妹妹自小高烧烧坏了嗓子,来此处碰碰运气,兴许可以治好,我家妹子老大不小也该许配人家了,爹娘不忍心看妹妹老在家里做个老姑娘。”我编起瞎话简直堪比真话,声声催泪欲滴,时不时用手抵在眼睛下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没尽兴又道:“为了我家妹子的病,真是愁坏了我们一家人,兵兄弟你看,我这舌头,都愁的上了火。”我故意大着舌头说话,后又把舌头一伸,虽然上了药但依旧能看出来肿了一大圈。
林子莺就势深受痛苦的红了眼睛,拽着我的衣袖,压抑着不许自己哭,要坚强。
架在我们脖子上的兵器收了回去,有士兵在小声嘀咕“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如果能说话不知该是怎样的清喉娇啭,含娇细语。”
“的确是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还有人连着说了好几句可惜。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一连串说了一个成语的士兵羞红了脸问我:“夫人可是在耻笑在下吗?”
我连忙摆手:“兵兄弟可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兵兄弟这般会评价人,做士兵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不如弃戎从文,他日也努力考取个功名,不比这打打杀杀的强?”
那士兵赞同的点点头:“夫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这几年战火连连,大部分士兵也是无可奈何才做这行,如果是太平盛世就好了,虽然是保家卫国但是,始终有心愿未了。”
我一句他一句,竟逗得这屋子里的人轰然大笑,又不得不唏嘘,因为别人的欲望不得不拿自己的性命相搏,与底层实在是不公平。
那打头的士兵见我们说的如此诚恳便放弃了对我们的拷问,临离开时,与我谈论的那个小士兵还笑眯眯的道:“夫人,祝你妹妹的病早日痊愈,记住我也没娶亲呢,若是你妹妹的病未能治好,还有我,千万要记住了哦。”
“哈哈哈……”他被身旁的士兵兄弟们起哄着拍拍脑袋笑呵呵的打走了。
临时做了这么一场戏,着实是佩服倾憏灵机应变的能力。郎中见士兵们离开了从柜台下面钻出来,拍拍受到惊吓的小胸脯,道:“几位胆识过人,在下佩服佩服。”
“不过是实话实话,何来佩服一说。”倾憏道。
我问郎中:“这城里为何来回有巡逻的士兵啊?别告诉我真是为了捉奸细,我看倒像是找什么人。”
郎中左顾右盼,小声道:“哪里是因为奸细,这城要换主人,争得厉害着呢,他们挣赢的坐皇位享福,受苦的只有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