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自己是在梦中,梦中他是东华山上仙,又觉得梦里才是真实。家中无人喜梨花与竹,那又为何房前屋后种满梨树?——傅九策」
北周国时缝年末,我以为修仙之人大都不惧严寒酷暑,不食五谷,终究只是以为不是现实,我与倾憏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我扮作男儿装,实属被迫倾憏说男儿装比较方便。小巧玲珑纤瘦的身形被厚重的袄袍掩住,三千青丝用白革束发高束于头顶,峨眉刻意用眉笔画粗,加以倾憏擅长的易容之术,将我的柔和五官画的凌烈了一些,如此扮相与倾憏站在一起,一个人间富贵花,一个灰头土脸小家仆,显然,我不是富贵花是家仆。畏畏缩缩的躲在一家食来客栈。堂堂战神和妖界帝君竟落得如此地步,我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欣赏雪景。
初阳东升衬着大地皑皑白雪,松枝叠叠,积上厚厚一层白雪,压的枝丫颤颤,正有北风吹过,吹得松枝上的雪纷纷扬扬,映着太阳光芒有些刺眼。我强忍着眼睛的不适和因被呼呼的风一激,连打了几个喷嚏,继续看难得一见的景观。
“既然畏寒,还坐在窗户旁受罪,活该。”倾憏递我手绢又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我,嗔怪道。
我擦了擦鼻子,手握着温暖的茶盏说:“如此美景不赏岂不是可惜了?”说完又打了一个喷嚏,仙人生病还是头一回,这件事可不要流传到天界否则会被耻笑万年。
小二慢悠悠的过来点菜,倾憏点了一壶酒,翡翠水晶肘子,佛跳墙,粉盏牛肉和两份白玉汤,顺便要了小火炉。小二又一卷风似的离开,很显然他也不不乐意在窗口多逗留。
我不明所以的问:“你要火炉做什么?”
倾憏淡淡的说:“温酒。”
小二上菜很快,一个小家碧玉的小火炉立在倾憏脚旁,倾憏温着酒。
我自认为很博学的摇头晃脑吟诗一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倾憏嗤笑我,温好酒递给我酒盅,我正欲接下,旁边来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男子一袭月白竹裳,头戴黑色纱帽,如此寒冷冬日穿得如此单薄。修长的手包裹着扇把,折扇轻晃,唇角微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这大冷天还扇扇子又是哪番?
“打扰二位了,在下一人饮酒,实在无聊,二位不如移步小可桌,饮酒闲聊如何?”
我象征性的望向倾憏表示我们家倾憏是一家之主,我不作数的,倾憏应该是被风吹惨了,连向叫了小二与他拼桌。
在他桌上,放了一碟竹笋炒肉,一碟竹笋炒肉,一碟竹笋炒肉。这究竟是有多爱竹笋炒肉啊。
“在下傅九策,有幸认识二位,小哥方才的诗吟得极好。”
“多谢夸奖,小生名为花隐,那位是我家公子星临。”我举杯变身江湖人不拘小节,大咧咧的喝了一口。
“在下星临,请多指教。”倾憏也不诧异我会这么介绍。
多少年以后,民间一直流传一个传说,传言凡曾经有二位神仙坐过此处偶然遇见一位贫穷书生,经过神仙寥寥数语的点拨后,官途一路顺畅。而后这家客栈的二楼窗户就此火了,更名为文曲客栈,成了北周最大的客栈,连锁客栈开展到西域。传说终归还是传说,不是事实。事实上那位公子不是普通,我和倾憏也不是文曲星。
“听二位口音不像是北周人,是来游玩?”傅九策问。
我不大喜欢别人问我的私人问题,倾憏也不喜。
我不否认的回答:“说是游玩也不假,我家公子酷爱游历,而且是不带银两,俗称穷游。” 我没有告诉倾憏我来人间还有一个目的,若他知道所谓替女鬼送书信 只是为了我寻找花遇魂魄转世的借口,这人间我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来了,毕竟我们的关系不是普通关系,闹僵了并不太好。
“傅公子,可认识秋晴望,秋姑娘?”倾憏突然说。
他口中的秋晴望就是我们在冥界抓住的那个欲要从结界漏洞逃跑的女鬼。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倾憏,为何他会突然说起这个。
傅九策神色一顿,双目微微透露出悲伤的目光,垂头沉吟不语。手中筷子夹起一片竹笋放在嘴中咀嚼,倾憏又夹给他一些牛肉,舀了一碗白玉汤。
“恰是在下表妹,前几日舅母派人来信说旧疾复发,离了人世。”
我不得不惊讶的感叹,实在是太巧了,你辛辛苦苦要寻的人就在你面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吗?转念又一想,我们这么就找到了秋晴望的表哥,我还有什么理由寻找花遇,我沉思这个又不太好的问题。
傅九策用探究地眼神观望倾憏的表情又问:“星临兄认识我表妹?可是她朋友?”
,倾憏点头,道:“受人之托,你表妹有封信要交于你。”倾憏说完看我。我指指我自己,你看我做什么?
倾憏皱眉,无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信,信。”
我恍然大悟,对秋晴望的信在我这里。伸手摸口袋,空空如也。那封信被我放在了客栈房间里,来了人间几日,见人间好玩好看的事物极多买了些许,打包放了起来。我起身欲要去拿,傅九策拦住我。“花隐兄,不如取下包袱,既然穷游,钱财还是留着当盘缠,不必浪费在住宿上。”
我乐得高兴,拔腿就跑,上了楼,拿着包袱飞奔而来。倾憏和傅九策不知道谈些什么。
傅九策的家离集市很远,很是偏僻。可以用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来形容了。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也不至于寒酸。
“阿策回来了。”门口一年迈妇人正扫门前雪,见傅九策回来放下扫帚,迎接他。
“奶奶,说了你身体不好,不老实在屋里休息出来不怕感染风寒?”傅九策责备道,搀扶老人家回屋。
老人家笑着,脸上的褶子折在一起,满头银发比白雪还白。
“这二位是?”傅九策的奶奶问。
“老人家你好,我们是九策兄的朋友,受人所托来找九策兄有些事情。”倾憏鞠躬颔首。我乖巧的跟傅九策搀扶老奶奶,我想着师父老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满头白发,一笑起来,眼角,额头尽是褶子,是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头。我就发发善心偶尔搀扶一下,可是他是仙人除非自己心意否则斗转星移他也如此。少了些乐趣。想到师父,心里有些空空的。
“好。好,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倾憏不觉红了脸,千年老狐狸居然也会害羞羞的脸红,我偏头嗤嗤笑着,倾憏也不看我。
在傅九策的书房,我把秋晴望的信拿出来给傅九策,傅九策看完红了眼眶。
声音哽咽的说:“表妹与我,从小一同长大,如今却是阴阳相隔。”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世上最可悲的便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我心中已是五味杂凉,偷偷握住倾憏的手,我不大理解情人生死两相隔的痛苦,到底是怎么难以忍受,倾憏那时也该是如此吧,赤颜为他而死,幸运的是,他还能保留一魂一魄,虽是分离几百年,最后他还是遇见了我。
傅九策说:“我以为,以为可以等我此去参加科举,待到来年三月功成名就,便是我娶她之时。”
“世人大多认为有太多时日,只识眼前,却忽略了很多,等到发现是已经是时不待人。”我这话没有起到安慰作用,我也不知道秋晴望信里写了什么,是怨也好,恨也好,思念也罢。总之,傅九策听了我的话后,抱着倾憏陶豪大哭。
第二日,傅九策在后山上立了一个空墓,墓碑上刻下“傅九策之妻。”并且立誓此生孤独终老永不娶妻。
冬日科举考试迫在眉睫,傅九策夜夜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倾憏帮奶奶做饭,我翻看着他书房的书架,尽是些四书五经,没有一本野史。我闲来无事,坐在他对面。不知为何,怀里变小的晏古扇嗡嗡作响,而且越发频繁。
傅九策说:“你和星临兄关系还蛮怪异的。”
我问:“哪里怪异?”
他略微思考一下说:“哪有公子做得一手好饭,小家仆反而悠然自得。”
我笑:“我家公子与寻常家公子不同,我家公子最爱做饭,如果不是出身名门他一定会是一个好厨子。”此话不假,倾憏嘴向来挑剔,很难有人可以满足他的口味,为此,不得不自己寻觅良师学做了一手好菜。
“实在是一可交的好人。”傅九策哈哈大笑。
“花兄,我见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也是我那日在酒楼为何突兀的搭讪的原因,我常常做梦,有时候醒来甚至以为现实才是梦境。”
我听过庄生晓梦的故事,看着眼前的庄生来了听故事的兴趣,端了茶盅倒水:“哦?什么样的梦?”他轻声道:“在梦里,我是一位东华上仙名叫花遇还有一徒弟名为花隐寻,是不是有缘,你也姓花单字一个隐。”
我手一顿,茶水溢满,湿了书桌。怀里的晏古扇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