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空气很清爽,卢灿在厢房的二楼平顶上,练习一套孙立功传颂的形意。
一收功,便看见谭卫东站在一楼走廊抬头向上看,对他挥挥手“谭总,早啊!”
“卢少东家,更早!”谭卫东点点头,笑吟吟的说道。
卢灿下到一楼,乔曲明已经买了习俗用品和早点回来。
郑胖子打着哈欠,扭扭腰,走出厅堂,对谭卫东说道,“昨天酒喝的太多。晚上睡沙发,浑身酸疼,膈死我了。”
“你这是过惯了好日子,不像我们这些山民,怎么都能凑合。”一天时间,郑胖子和谭卫东已经很熟悉,谭卫东也不见外的调笑道。
“这话你就说错了。”郑胖子接过乔曲明的毛巾和牙刷,“且不说你家在调景岭土皇帝般的生活,就说我早年,那可是吃尽苦头。钻缅甸和越南的丛林,那可是要命的。”
胖子的话,瞬间让谭卫东好奇起来。两人聊着郑胖子当年的光辉事迹,一个惊叹,一个自豪,捧逗俱佳。
“卢少东家,这几件珠宝,就匀给你吧,你看着给个价。”吃完早点,谭卫东主动开口。
等卢灿从房中将几件珠宝首饰拿出来后,郑胖子也看呆了。
卢灿给出的价位,谭卫东还是相当满意的。那顶凤冠卢灿出价十二万,点翠金钗两万,流苏项链五万,玻璃种苹果绿贵妃镯五万,合计二十四万港币。
他前些时间,带着这几件首饰,去了古董铺和典当行,也问了问价格,基本都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卢灿之所以能出比市场高出两到三成的价格,那是因为他家有珠宝公司。
这四件物品,放在任何一家店中,都可算得上镇店之宝级别的,连点翠金钗也是。
“现在这些东西,利润怎么样?”谭卫东收起卢灿开给他的支票,随口问道。
这就是外行人能这么冒失的问出来。
“毛利百分之四十左右。”卢灿压低了数据,笑着说道,“谭总有途径?您如果提供一条线索,我可以分给你其中利润的一成,买卖完成,当即支付。”
一般的线人,介绍费是没这么贵的,但谭卫东不同,他家算是调景岭的高层,所接触的必定也是那些当年当官的家庭。这些当官的,哪家会没有几件压箱底的好货?
温阿四级别太低,只能在那些当兵的家中搜罗一番,好动不多。
因此,卢灿很想谭卫东出面,帮自己介绍几家。
“嗯!”郑胖子在旁边敲了敲边鼓,“谭老弟,调景岭可有不少好东西。你老弟要是遇到好木料,也可以给我介绍,我同样给你一成的利。”
“嘿嘿,我考虑考虑。”谭卫东还真的有点心动——调景岭的那些当官的,谁家有什么东西,他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完成交易后,谭卫东简单收拾,拎着包,前往浅水湾的新家。临行前,他给卢灿和郑胖子都留下联系方式,视情况再合作。
“郑叔,这房子暂时还别拆。”见没外人,卢灿将昨天统计的表单,递给郑胖子。
“发了!”郑胖子正咧嘴感慨呢,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道,“你还有用?”
卢灿点点头,“昨天我无意中得知,这调景岭,竟然还是建瓷器窑场的好地方。”
“你说什么?瓷器?窑场?你准备建那玩意?”郑胖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嗯,瓷窑。”卢灿再次点头,语气很认真,“香江无瓷器,这里的生活用瓷还有观赏瓷,基本全靠进口。内陆的、东瀛的、欧洲的,就是没香江本地的。”
“郑叔你说,如果在香江建设一家自己的瓷器厂,仅仅是运费和报关费,就能省下都少?”卢灿很自信,“这可都是利润啊。独一家的生意,你说能不能做?”
“你确定这里能产瓷?”郑胖子依旧很怀疑。
“粘土我看了看,很适合。我准备取样,去做个鉴定。只要主要成份对,哪怕欠缺某些元素,都不是大问题,那可以添加配方来改善。我准备建设一个配套的骨粉厂。”
卢灿怕他阻挠,又说道,“英国骨瓷,你应该知道吧。”
英国骨瓷郑胖子自然知道,英国王室及贵族专用瓷器,高端瓷器的代表之一。
“骨瓷就是添加骨粉配方的,以牛骨粉配粘土为底料,烧制而成的。只要这里有基础的粘土,我们到时候也可以研究点独特的配方。”卢灿再次鼓动道。
他所说的这些,在后世都是制瓷行业的常识,但此时,郑胖子一个香江人,哪能知道骨瓷的配方?听他这么说,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关键是我们都不懂烧瓷啊。”郑胖子终于语气松了松。
卢灿指了指北面,“景德镇有的是经验老道的烧瓷工呢。就像上次一样,依旧拜托罗查理,请几位大师傅来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至于设备嘛,这次去巴黎参加珠宝展,我顺带着考察利摩日。那里是法国瓷都,电窑烧瓷设备齐全,到时候买一套回来。”
如果不是考虑太惊世骇俗,卢灿都准备自己开窑烧瓷。这种事上辈子他干了很多次,熟门熟路的。
电窑烧瓷设备,内陆可没有。其实东瀛也有,但卢灿总觉得心理不得劲。
“我琢磨琢磨,需要和你爷爷再商量。”郑胖子捏着下巴,没敢一口答应他。但他依旧给出自己的建议,“你如果真有这打算,前期一定要做好检验工作。这种工程,一旦上马,可就停不下来。别到时候弄出个四不像,那就是大笑话。”
郑胖子为人严谨,如果不是卢灿这两年的表现很神奇,他可不敢轻易跨界,更别说是一个讲究技术活的制瓷行业。
温家老二还有温阿四带人上来,继续搬运大件家具。
卢灿将这四件珠宝,放在郑光荣这边,他自己跟在温阿四的身后,再去掏老宅子。
剩下的这些户,可没有谭家那般阔气。
基本上都是些小件珠宝,像玉镯子、白玉戒子、翡翠玉牌子,菩提手链、檀木手串、乌木观音像,最多的是铜钱和银元,可惜,绝大多数是普通品,在市场上可以论斤交易的那种。
跑了一上午,走了四家,所有的收获加起来,还比不上谭卫东出手四件首饰中的任何一件。卢灿有点意兴阑珊,“四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温阿四也感觉到卢灿兴致不高,他指了指前面的湾口处,“顾嫂子家就在前面,看完她家,我们找地方吃饭。”
得,既然不远,那就再看一家吧。
“顾嫂子人品是这个!”温阿四说着竖起大拇指,“当年刚来调景岭,人荒马乱的。顾忠秋这个有福气的,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站在路边哭,他就顺手塞给她半块烙饼。”
“结果顾嫂子就跟着他,给他家做佣人。”
“五九年,岭上过蛟龙(龙卷风),死了很多人,很多家的工字棚都被卷飞了。顾忠秋夫妻两人,也在山体滑坡中死了。一家子就留下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也就八/九岁,最小的还在怀抱中。顾嫂子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养大顾家的三个孩子。”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丫头,想要在那个艰难岁月养活三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卢灿听完,也觉得很感人。
“现在顾家怎么样?”他问道。
“顾家三个孩子很争气。顾家老大是个女娃子,一早就去天水围那边的纺织厂做工;二娃子也是女孩,在市里打工;老三是个男孩,现在在港大上学。”
“这次他们家能分到围屋,也是岭上人对顾嫂子的尊敬。”
“她们家这么困难,会有好东西吗?”卢灿想到一个问题,问道。
温阿四挠挠头,笑得有点尴尬,“顾嫂子当年怎么养活这三个孩子的?还不是捡破烂吗?当年她漫山遍野的捡破烂,有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她留下来。我以前看过一次,有些东西似乎还挺值钱的,不过我看不准。”
“这不,我答应顾嫂子,带你过来瞧瞧。”
得,合着是温阿四又发善心,这是带自己来挑拣破烂来着。卢灿白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底发虚,呵呵直灿笑。
“她家破烂多吗?”卢灿看到一家小卖铺,指了指,“要不,我买点米和菜,让顾嫂子做点午饭。我们好慢慢看。”
“咦,这主意好。”温阿四真的拍手赞道。
两人拎着卢灿买的咸鱼腊肉还有一小袋子米面,敲开湾口的工字棚的木门。
这种工字棚,是调景岭最早一批简易住宅。顶部是黑色的毡布,被木条钉上,一面墙是泥砖的,另外三面还是石棉瓦,只能算是遮风避雨一片地方,根本不能算是房屋。
“小时候,我们一家子都住这种工字棚。一个棚内最多时能住十多户人家。”温阿四二十多岁,对小时候的记忆,还是蛮深刻的,他说起来很感慨。
他指着这种工字棚说道,“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住户了。大家都想方设法去搭建草屋,也比这种房子强。夏天闷热,又不防雨。”
门开了,一位身材矮小,面容黑色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后,看到温阿四,脸上露出欣喜,“阿四呢,你带老板来了?”
这就是温阿四口中的顾嫂子。
“嫂子,中午在你这儿押伙食,你辛苦点哈。我带着老板挑物件呢。”温阿四提起手中的咸鱼腊肉晃了晃。
“啊呀,来就来呗,怎么还带伙食?饭还吃不起呣?”虽然顾嫂子看卢灿很年轻的模样,有些疑虑,但始终还是没开口。
走进工字棚,里面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种工字棚很大,内部就是一个大开间,被主人用帘子隔出一个个私人空间。
靠西的一侧,小山一样堆放着大量的破烂,书籍、报纸、瓷器、废钢铁、铜菩萨、残破的碗碟茶盏,霉味就是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笑着和顾嫂子客气两句,卢灿便将目光投向这座“垃圾山”!
顾嫂子给两人塞了两条凳子,泡了杯茶,自己就去收拾午餐去了。
“四哥,这是让我分拣垃圾呢?”看着成堆的东西,李辰点点手指温阿四。
温阿四连忙拉着他走向另一侧,指了指说道,“哪能呢?我已经分拣过一遍。这些东西,我看不准,你只需要看这些就行。那边的大家伙,我来。”
眼前有十多件物品,有瓷、有书,品相还不错,是温阿四分拣过的。
虽然有点异味,但眼目前就十来件,忍忍就看完了。卢灿拿过凳子,塞在屁股下,顺手拿起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
翻了两页,他就嗖的站起身来!
要不要这么传奇?垃圾堆中看到的第一本书,就是宋版刻本?
这太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