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是高人,典型的看货不看钱,典房卖屋买古董,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之所以用手套连扇卢灿三下,就是希望这位师门后继人选,不要过于看中钱财。
其实,卢灿在这方面,和他还真有五分神似。只要开价合理,很少有还价的情况。
这一次,如此懊恼,实在是……
他本来对这位老者是有所警觉的,这老者的面相,透着一股并非善类的味道,可最后,自己还是落网了。卢灿懊悔的是这一过程——这和自己与郑叔忽悠坂本五郎,何其相像!
不过,他很快也就想通了,站起身来,搓搓额头,笑着回复潘苏,“没事的,潘奶。”
东西对,东西好,这就行!几万外汇券,见识一番影帝级表演,学一份经验,不算贵!
见卢灿如此这般快速的恢复过来,张博驹颇为欣喜的点点头。
“听阿宗说,你准备在京城置产?”这消息还是今天早餐桌上,他听张泽宗说的。张泽宗拿着卢灿的钱财,更是一大早就出门扫听去了。
见卢灿点头,他继续说道,“院子,原本我有,送你一套也无妨。可是……现在里面都是住户,赶走他们,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他这话说得真切,以他的为人,送一套宅院,还真没什么。
旁边的潘姨有点着急,并非小气,而是……怎么说呢?张家的后代,都算不上杰出之士,中人之资耳。为了张家以后发展,这些房产,还真不能动。
潘苏能后来居上,追随张老一辈子,除了才气,更有聪明。她笑着说道:“当年改的时候,院子改得有点小。阿灿要买院子,三进的不说,怎么也该买栋两进的院子吧。”
见张博驹的脸色有些沉郁,她很快将话题挑开,“阿灿,午饭快到了,你的那位女友呢?叫过来,我们一起吃。”
卢灿看看时间,还真的快到午时,中午还约了徐奉。
他连忙起身告辞,“谢谢潘奶,中午约人了。”
东西留在张博驹家中,卢灿随即带陈晓离开。
“你呀…这…这…还有那……”
卢灿离开后,张博驹站起身来,指指家中刚拆包的纸箱,以及卢灿留下的三件珍宝,又指了指厢房,那里有昨晚卢灿存放的物品,语气很生硬,“这孩子将这里当家,你这做长辈的,怎么提到房子,就那种口气?”
夫妻生活四十五年,谁不知道谁?刚潘苏那番话,被张博驹听出异味。卢灿一走,他就不高兴了,“你让这孩子,怎么想?”
其实,卢灿还真没听出来什么。
潘苏脸色微红,不过这话题可不能软了,否则这家怎么操持下去?
她立即怼回去:“还不是你闹得?咱家情况,你不了解?巷子对面的那四套院子,你如果不送出去,你送两套给阿灿,我都没意见!”
“真是!又提这话?那四套院子不捐出去,小风能从通缉名单上撤下来?”
如果远在中原烟涧村制铜的古风,听到此话后,不知会不会泪流满襟?他的禁令解除了,可是,依旧不知道!
………………
打开酒店房间,去套房内间瞅了眼。丫头满头乌发散落,仍蜷在被窝中睡觉呢,不过,自己临走时准备的早餐,倒是已经消灭干净。
卢灿也有些自责,自己昨晚要的太狠了,两次还是三次?
将散落在地板上的衣裳捡拾起来,又捡起一块浴巾。雪白的大浴巾,中间印着一朵灿烂娇艳的梅花。卢灿将浴巾折了折,塞进旁边的箱子中,嘿嘿,这就是昨晚的战绩!
帮她牵牵被褥,丫头还没醒,眉梢脸颊红润可人,忍不住低头在她的耳际,亲了一口。
似乎有些痒,丫头缩缩脖子,鼻息中发出一声低微而悠长的“嗯……”声。
看着她绝美的脸庞,红艳艳的樱唇微微开启,唇角上还留有一丝丝的血迹,这是她昨天晚上压抑时咬的。小丫头还没学会如何放肆和享受。
这点血丝更添几分妩媚的气氛。
薄薄的眼皮,轻微的跳动两下,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眼皮下的黑瞳似乎也转动两下。嘿,刚才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她,这丫头,装睡呢。
伸出已经暖和的左手,从被窝中探入,贴在热烘烘的小腹上,轻轻挠了两下,正准备往下移,被被窝中两只手紧紧按住。
孙瑞欣确实醒了。她在回味,回味昨晚的一切。
迷蒙、茫然,那份奇妙的感觉,迅速地便和原先的疼痛混合成了一种诡异莫名的飞升感,在她根本就来不及辨识和品味的状况下,那种腾云驾雾、身心都轻飘飘的舒爽,让她完全陷入了空白与虚无的境界里。
那一刻,时间彷佛已经静止,世界也宛如只是一道强烈的白光正在逐渐的消逝……
那种感觉,真好!无法形容!难怪早先田姐每天晚上叫的那么……
“你不准备去吃午饭?”卢灿将她半搂,靠在自己的怀中。
她往卢灿怀中钻了钻,摇摇头。
………………
卢灿哼着小调,来到七楼楼餐厅,身心愉悦啊,刚才忍不住……咳咳,没那么禽兽,过过手瘾而已。
陈晓已经接上徐奉,在二楼包间等着呢。
京城饭店的招牌菜有三,其一就是谭家菜;其二是安华阁的粤菜;其三是川湘馆的辣菜。卢灿今天定的正是京城饭店的头牌,谭家菜。
徐奉有着京城哥们特有的侃劲,又有些见识,这边的谭家菜来过两次,便滔滔不绝的向卢灿介绍起来。卢灿在旁边微笑,时不时凑趣两句,气氛颇为热烈。
谭家菜很陌生吗?还真不是,上辈子卢灿一人赚钱一人花,没少带朋友去谭家菜。
当著名的“清汤燕窝”端上来之后,徐奉终于聊开正题。
“卢先生知道宛平改氏吗?”
“廊坊二条的集珍斋,改松岩改二爷家?”卢灿脱口反问道。
徐奉伸出大拇指,对卢灿翘翘,“要说卢先生出生在皇城根儿下,绝对没人怀疑!您的京腔,还有对京城古董行的了解,太牛!”
“呵呵,在香江,我有一位叔祖,是玉池山房马霁川先生的弟子,他可算得上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平日也经常和我讲京城旧事。”
卢灿这番话,糊弄不少人呢,包括张博驹在内。其实卢家和张鼎辰的来往,还真不多。
“难怪了。”徐奉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又摇摇头,见卢灿不解,连忙又说道,“确实是那个改家,不过不是二爷改松岩家,而是大爷改庆福家。”
宛平改家,是三四十年代京城有名的珠宝商。
过去京城古玩行讲究不同的买卖,在不同的地界经营。像“杂货铺”一类的都开在花市一带,店里往往什么都有,货比较杂。那些专营字画、印章、瓷器的古玩店,都开在琉璃厂、地安门、东四和西四一带。书籍字画铺子,报国寺一带更多。
前门的廊房头条一带,是玉器珠宝行的云集之地。可能有历史上的原因,这里回族商人比较多,改家就是回民。
改家的发家,起始于改俊,也就是改松岩的父亲。
改俊的前妻,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改庆福、改松岩后去世,改俊续弦牛街“草张家”的闺女。“草张”家在前门廊房头条开有一家珠宝店叫“义文斋”(后文会有义文斋的故事,不详细解释)。改松岩十岁时,加入义文斋做伙计,从此接触珠宝行当。
改松岩为人踏实,能吃苦,肯学习,脑袋瓜也算聪明,埋头在义文斋做了三十年,积累了丰富的学识和大量的客户资源。
一九三五年,在一位吴姓大客户的投资下,改松岩在廊坊二条开设一家集珍斋珠宝店,做起了掌柜兼二股东。
三十多年的积累不可小觑,再加上改松岩眼光精准,做生意踏实。集珍斋从开业那天起便突飞猛进,很快,生意便超过老牌珠宝店义文斋,成为廊坊胡同一带新的珠宝业带头大哥。此后十多年,风头无两!此后更担任北平珠宝玉器业公会会长一职。
卢灿上辈子做珠宝,焉能不知道赫赫有名的集珍斋?
不过,卢灿印象中,这个改家,最后的下场不太好。
改松岩经商眼光好,政/治眼光太差。到解放战争中后期,他帮宋美琳估价珠宝就算了,竟然仍旧和KMT高/官来往密切。
北平解放后,他这种没眼力劲的商人遭清算,太正常不过了。
更严重的是,一九五三年公私合营,仅存在了十八年的“集珍斋”关张。釜底抽薪,改家彻底破败。
这是卢灿所知道的集珍斋和改松岩的故事。
对于改松岩的大哥改庆福的事迹,他还真不了解。
“改家大爷那一房?还有好东西?”卢灿还真的有些怀疑。
改家原本是一大家子一起生活,高门大户的,改松岩是家主。到解放后,改家破败,兄弟四个,才各分东西。那种条件下,改家分家,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徐奉不由自主的带出京城人的那种味道,鼻音轻“嗤”一声,如果不是卢灿了解京城人的脾性,还真以为他在嗤笑自己的话呢。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徐奉连忙解释,“我是在笑改家。”
“改家分家时,好东西还是不少的。菜市口北半截胡同的老孙头(此人也是收藏大家本名孙尉犁)几乎成了改松岩家的常客,隔三岔五就从改松岩屋里抱走一大包,衣服、首饰、念珠玉件什么都有。”
“他改二爷家,卖东西整整卖了四年才空,作为同胞哥哥,他可没卖!他家媳妇娶得好,做得一手好拉面。分家后,媳妇在大食堂做拉面师傅,一家生活的有滋有味的。”
这话可信度还是有的,卢灿点点头,放下汤勺,问道,“改家大爷一房,有东西要出手?”
这话问得没水平,没东西卖,徐奉会提吗?其实卢灿想问的是改庆福一房,有什么好东西?要知道,如果是普通老珠宝,卢灿可不会接手。在香江,老玉还不如新玉值钱,别忘了,纳徳轩是干什么的,除非是那种价值极高的传世玉器。
可他想想又觉得这么问有些突兀,才匆匆改成这句。
这时,徐奉的眼力劲还真让卢灿刮目相看,难怪他后世能成为巨鳄——他笑笑后直接将卢灿关心的问题托盘而出。
“我和改大爷的幼孙改胜利是中学同学,关系铁磁,他也知道我家有点背景。前些天,他来找我,说他们家想要出手两幅画。一幅是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另一幅是巨然的《雪山云岭图》。”
“他的本意是希望我能出面,找一两位叔伯买下,换点外汇券,他们全家想要去香江投靠改复初。改复初您知道吗?现在就在香江……”
这人,卢灿还真不清楚,摇摇头。
“改复初也算是牛街改家一脉,改俊的侄子,当初和改家大爷、二爷关系很好。KMT少将,蒋光头败走台北后,改复初去香江定居。今年夏天,联系上这边。”
“这不,改大爷一房就有了心思,想要去香江那花花天地,投靠叔祖去。”
“卢少是香江来的,香江大家族出生,他们应该很乐意提前结识您的!”徐奉呵呵笑道,他还真不知道卢灿的具体家庭情况,这一记马屁,拍在马腿上。
有这两幅画的珠玉在前,卢灿还真没注意他说什么。
巨然?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