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鉴定,卢灿拉着陈立春,不时交流。陈立春的鉴定功底非常扎实,总能给出不错的建议,这让卢灿挑拣的进度加快不少。
当然,交流的过程中,少不得要聊聊陈大师,还有在世的翻译家赵老夫人。
不过,陈立春的表现,有些奇怪。提及陈大师时,偶尔还会应和两声,提及赵老夫人时,他却不发一语。
瞅着陈立春上厕所的空隙,老邢赶紧对卢灿说道,“卢先生,可别再提赵老夫人。”
“为什么?”这次卢灿真的不明所以。
“陈大师夫妇,一生未有子女。陈立春是继子,陈大师同意的,可赵老夫人想抱养的继子是她弟弟家的孩子。所以,陈大师去世后,老陈就回本家了……”
大师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好。原来这位陈立春和赵老夫人的关系一般,或者说很差!
晕!难怪他那副“便秘”表情!
我靠,卢灿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嘴欠!另外,心太贪!
卢灿和他套近乎,原本还想着去史家胡同(陈大师和赵老夫人的家),欣赏欣赏陈大师所收藏的家具(此时还没有捐赠),如果有可能,卢灿还打算出价买下来。
继子?回本家?和存世的赵老夫人关系还很差?还玩个屁啊!
彻底歇菜!
卢灿搓搓脸,好尴尬啊!
陈立春回来后,卢灿再也没提陈家旧事,两人针对砚台的鉴定,讨论起来。
砚台的鉴定,是所有文物鉴定中,相对比较容易的,有六字诀可控参考:看、摸、敲、洗、掂、刻。
看:看砚的质、工、品、铭、饰、新旧,是否经过修补等。如果砚已经修补过的,其补过的地方颜色与砚的原色总会有差别,修补过的砚台,价差很大。
摸:拿到一方砚,可用手摸一摸。如果摸起来感觉像小孩皮肤一样光滑细嫩,说明石质较好;如果摸上去有粗糙的感觉,说明其石质较差。
这一条简单易学,但需要注意,现代砚台,多有打蜡情况存在。
敲:将砚面用五指托空,轻轻击打,或用手指弹砚,闻其声。
若为端砚,以木声为佳,瓦声次之,金声为下,这三种不同的声音,分别体现出端砚石质的嫩与老。而歙砚敲击则以清脆的“铛、铛”金属声为上品。如果声音为“噗、噗”,就说明该歙石多泥质,或石质有暗伤痕,为下品。
这就需要多上手,有经验才能分辨。
洗,主要是针对老砚台。
古砚因砚面上墨痕斑斑,遮掩了砚的自然美纹,也分辨不清石的坑口年代,因此需要洗掉砚的墨痕,看砚石坑口、花纹、是否有伤痕等等。
送往友谊商店的货品,基本都已经清洗干净。
掂需要靠感觉——同样大小的石砚,一般来说砚石物胶结紧,颗粒细,上品;轻的说明胶结松,差一等。
掂的方法尤其对歙砚比较适用。
至于刻,那就需要深厚的鉴定技术。
需要了解刻工的优劣,各个时代制砚名家的风格,就像刚才陈立春露一手让卢灿惊艳的刀刻痕鉴定法那样。
一共挑选了十二方砚台,都是名家手笔,对于虎园博物馆砚台方面,可谓大大的补充。
除此之外,卢灿还挑选了三十八方当代大师所制砚台。
这是用来投资的。
譬如胡春河大师精心制作的歙砚,此时外汇券购买,只需要八十一方,还是他的精品兰花镂雕砚台,二十年后,柜台摆出来,这方砚台没有十万,呵呵,问都别问!
又譬如程八,此时已经风格成熟,他的老坑端砚,造型古朴,雕工流畅。一方只需一百外汇券,二十年后价值同样过拾万。
这等便宜,不捡白不捡!更重要的是,这种是真正的工艺品,完全可以顺畅出关。
“送人!送人!”卢灿乐得嘴都咧到一边,每挑选一方,总要念叨一句。
心怀鬼胎,可下手毫不留情。
这三十八方当代砚台中,罗均培、罗星培兄弟的作品,就占了八方之多。
唔,这两位就是前文提到的制砚世家罗氏家族的当代传人。端砚制作,绝对的大拿级人物,最擅长的就是云龙砚、云蝠砚、松鹤砚。
而他俩的精心制作的砚台,现在不过一百五十外汇券。
单是挑选砚台,卢灿就用了整整一下午。
“老邢,你看……”指指还未看的二十一个柜台,以及右边那些箱货区,无奈的示意。
他直挠头,愁啊!这般挑法,什么时间是个头?全部挑拣完毕,最少要二十天!更别说这二十天还有新货进来。
不仅他愁,老邢他们也发愁。
看卢灿这模样,似乎还真想将这仓库抄底,这得挑到什么时候?没时间陪这位富家公子玩呐!大家都有工作,拖过一两天没什么,可真的弄上十天半个月,这……
一时间,大家都站在货架柜台前沉默起来。
陈立春欲言又止,被卢灿眼角余光瞟到,“老陈,有什么好主意,直说。”
“我在二中教书时,有两个同事,精于古玩,不如卢先生……”
一点就透,没等他说完,卢灿鼓掌,“老陈,晚上辛苦一趟,我安排司机送你去同事家,帮我邀请他们,每天我支付辛苦费不少于两百。”
一句话说得陈立春自己都有些心动。
卢灿接下来的话,更震撼:“对了,你告诉对方,我这次在京城,要住一个月左右。琉璃厂、报国寺附近几家古玩店,我肯定还要去的,我会继续聘用他们。”
“然后转道去津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我一道去,报酬不变。”
卢灿真心想要邀请陈立春去香江,可这种话,老邢在场,并不适合。
“欸!那我就去试试?”陈立春推推眼镜,立即答应下来。
一下午的相处,他对卢灿的鉴定水平,相当佩服。完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般的少爷,竟然眼力出奇。
“走!大家辛苦一下午,晚上去京城酒店,我在那安排了一顿便餐,我去付过款后,一道去坐坐!”卢灿依次在老邢、陈立春还有那位李广明(售货员)手臂上拍拍,说道。
这还真不是卢灿客气,他本就有心拉拢陈立春,中途孙瑞欣回来,就安排她回去订餐,晚上大家坐坐,喝点酒增进感情。
“那……怎么好意思?”老邢是三人中的老油子,在友谊商店可谓年数最长,陈立春新来,李广明是小字辈,所以都以他为准。
“朋友,吃餐饭有什么不好意思?难道你老邢不拿我当朋友?”卢灿上辈子就是小人物,所以,他和小人物打交道的经验,从来不缺。
“那……恭谨不如从命?”老邢也想试试,京城饭店的饭菜怎样。
听说去京城饭店吃饭,那李广明顿时来劲,和丁一忠两人,一人扛着一个木箱子,蹭蹭地往友谊商店方向跑。
“大爷!辛苦您锁门了!”临出门,卢灿还热情的和看门大爷聊了句。
“欸!欸!不辛苦!少爷明天还来?”老头子眼睛闪了闪,问道。
卢灿还真的没在意这句话,很自然的回道,“明天还要辛苦您呢!”
“没事没事!您这等贵客,常来我才高兴呢。”
老头子抹抹额头,微躬着身子低声说道,“多谢少爷的烟!我家中还藏着一点黑茶,不知道少爷您习不习惯?要是习惯的话,明天老头子给您来一杯?”
嗯?这次卢灿有些迷糊,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自己一定听谁说起过!
卢灿回身打量这位老者,七十出头,头发稀疏,眼角皱纹堆积,笑眯眯的眼神,耷拉的眼皮,让他的三角眼不那么突出!
卢灿对于相人,略有心得,这老家伙年轻时,不是善类!最近些年的修身养性,让他的面容变得祥和,以至于刚开始见面时,卢灿并没在意。
黑茶?黑茶?卢灿在心底念叨两遍。
不对!这是解放前买卖黑货的切口!黑茶!黑货!
您对黑茶有没有兴趣,就是问询对方,您敢不敢收黑货!这句话广泛盛行于解放前的古玩黑市买卖!
年轻人还真不懂!
卢灿知道这句话,还是因为后世黑市再度泛起,这句话又被南方某些人运用上。
他亲身经历过两次黑货交易,一次在羊城天光墟鬼市,就是这句切口开头!另一次在榕城武侯祠市场,也是这切口。
两次黑货交易,他入手两件精品字画,可惜永远也见不得光——那两幅画都有案底。
靠!这老头有黑货想要出手!
“黑茶?我对安茶比较喜欢!对边茶兴趣一般,千两茶最好,味道醇厚。老爷子,您的黑茶,是哪种?”卢灿笑眯眯回答道。
黑茶中的安茶,指的是皖省古黟黑茶,在黑货交易中,代表黑货无案底,可以亮相的。
边茶指的是川藏黑茶,藏与藏(cang)同字,意思指见不得光的黑货。
千两茶同样是黑茶中的一种,属于湘南黑茶系,取意其千两,意思是如果您的黑货非常贵重,我不在乎是否能见光!
老头子嘿嘿一笑,“明天我把茶叶带来,您就知道了!”
这句话又把卢灿弄糊涂了,他的回答根本就不正确啊?
难不成他是真的想要请自己喝茶?是自己想太多?
卢灿一头雾水,原本还想着继续套两句,那边陈晓在招呼,等他过去逐件签字打包。
“大爷,明天好好品尝您的黑茶?”卢灿临走前,又对这老者笑着说道。
只要是好东西,至于是不是黑货,他已经不在乎!
这年头,哪位收藏家手中没两件黑货?洗干净就是!
自己现在多的是洗货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