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摩日没什么变化,路易勃朗大道两侧,依旧是那些古旧的三层尖顶房屋,相比之下,肉店街两侧的木屋更雅致,更得阿欣的喜欢。
巴黎展会忙完,俩人继续蜜月,鉴于成绩不错,田乐群在电话中还特别“嘉奖”阿欣一周时间。
在法国,购买房产从意向到最终拿到房产证,最快时间也需要二十天。太长了,卢灿便带着阿欣来到利摩日,看看法国润馨瓷厂的准备情况。
总体来说,还不错。
现在的润馨瓷厂,似乎每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相比当日运通的低沉,这座法国小村庄,再次焕发勃勃生机。
新开辟的润馨窑口,要比原本的运通窑场大一倍,分为两大部分——手工瓷窑和机器拉坯电窑车间。前者主做高端欣赏瓷,后者是中端生活用瓷。
韦森特和唐经天雄心勃勃,一回来就准备窑口,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窑三次,金绘瓷一窑;素瓷一窑,还有粉彩瓷一窑。
出窑率在百分之六十五左右,虽然还未达到香江总部的出窑率,毕竟需要时间不是?
芒迪附近的高岭土,呈微碱性,要比香江那边的混合高岭土的土质,更适合烧制混合彩,也就是彩瓷,相对来说素瓷的光泽度稍差。
这与利摩日的出产瓷是相符的——利摩日最好的瓷器就是金彩。
窑口周边的两座小山丘、一片树林、一排村落,还有两百多亩的田地和草圃,合计一千三百亩,现在都属于卢灿的私产。
韦森特回来后,在嘉妮的协助下,将芒迪的小村子周边的山地全买下——这座村落原本的使用权就在运通瓷厂手中,这次是买下所有权。
卢灿很想将这里打造成润馨瓷器农庄,以后每年都带着家人过来住一两个月。这些用地,暂且规划到法国润馨瓷器厂的名下——农田草圃交由那些烧瓷工人家属打理。
慢慢建设吧,施工队伍还在赶建厂区办公楼,连生活区的建设还没开工。
卢灿和孙瑞欣看过一遍之后,便离开芒迪,优哉游哉的游览利摩日古城。
欧洲很多城市,最高的建筑一定是教堂,牛津如此,利摩日也是如此。狮子圣米歇尔教堂建于14-16世纪,得名于塔楼门口两侧的花岗岩狮子,65米高的尖顶上有一个大铜球,俯视全城。这里存放着圣马蒂亚尔的遗物和头颅,许多精美的十五世纪彩色玻璃窗让人眼花缭乱。
穿过小广场,便是利摩日的拿瓦河,其实就是一条丈把宽的小溪流,河流上搭建的是本地很有名的“幸福桥”,桥两侧的铁链上,挂着不少连心锁。
阿欣站在桥头,看着几对正在挂锁的年轻恋人,眼神忽闪,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也去挂一把?”卢灿笑嘻嘻的搂着她的腰间,闻着她的发髻幽香。
丫头迟疑片刻后坚决摇头。
卢灿耸耸肩,天知道她想什么?“那好,我们去对面咖啡馆歇息一会?”
幸福桥的对岸就是肉店街,利摩日属于利穆赞大区,而利木赞又是法国农牧业的重要产区,肉店街曾经是利摩日附近的肉类批发销售中心,全是两三层高的木楼店面,所以才有如此怪异的名称。现在当然不是,已经被改为休闲购物步行街。
“哎哟!”阿欣突然小声惊呼,身子蹲下来,揉着脚踝。
嗯?扭着脚了?
看情形就是,卢灿赶紧蹲身,想要看看她脚踝有没有浮肿。
“哎呀不用。”丫头连忙扶着他站起来,顺带着也将卢灿拽住,不让他看。
“要不……你背我到对面的咖啡馆再看?”丫头说这话时,眼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背?桥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看着丫头的表情,算了,背自己的媳妇,怕什么?
他蹲身将丫头背起来,走在长长的幸福桥上,接受无数行人的注目礼,还有不少的年轻人打起呼哨,感觉棒极了。
反倒是丫头不好意思起来,将脑袋靠在他的脖颈上,呼吸温暖而馨香。
这座桥梁似乎有神的祝福,背过去之后,小丫头咯咯笑的活蹦乱跳的跑开——脚伤好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卢灿一人,还有桥头许多人的哄堂大笑。
这个……臭丫头。
等到卢灿追着她走进路边一家名叫“圣埃蒂安”咖啡馆时,惊讶的发现,丫头竟然在和一位东方老者用汉语对话。
老者六十多岁,满头短短的白发,颧骨很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色短袖衬衣,一丝不苟的扣得整齐。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夫人,面容要比老者年轻些,不过年龄也有五十出头。两人正微笑着和孙瑞欣询问着什么,看来他们俩也看到刚才的一幕。
这丫头,聊什么呢?卢灿加快步伐,喊道,“阿欣!”
孙瑞欣回过头,对他欢快的招招手,“阿灿,这两位爷爷和奶奶,爷爷还会说国语呢。”
老者夫妇,面色慈祥的对卢灿点点头,“香江小伙子?”
来利摩日的东方人不多,一听对方腔调,有些怪怪的,还有衣着举止,不难猜到这对老年夫妇来自东瀛!
“老先生,您好!我们来自香江。”
卢灿很自然的将阿欣往自己这边搂了搂,微笑着回应对方的话语。
“这里的咖啡不错,坐下来陪老朽喝一杯?”依然是老先生说话,那位老妇人则礼貌的陪着颔首。
“两位从东瀛来旅游的?”卢灿和孙瑞欣坐在对面,笑着问道。
“我们是……过来学习的。”
老先生一句话,让卢灿两人有些惊讶,阿欣衬着下巴问道,“您二老,家中有窑口?”
她和卢灿的猜测一致,都以为老先生来利摩日交流制瓷工艺的。
“窑口?”老先生笑着摇摇头,“我是来学习瓷雕的,准确说是瓷板雕。”
瓷板雕?卢灿一愣,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学习瓷雕,他能理解。欧洲的雕塑,领先世界很多年,连带着他们的瓷雕水平,在创意和表现力方面,也一直领先。
瓷雕就是瓷泥通过雕塑成型,然后上彩上釉,经过高温烧制的三维立体艺术品,简称瓷雕。瓷雕与普通瓷器烧制,具有很大差异。
首先是高温——瓷雕的窑温必须达到一千三百度以上,这已经是“高温瓷”的范畴。
其次是收缩比的掌控,非常不容易。
高温瓷之所以难以烧制成功,正是因为经过1300度以上高温烧制,从“泥”变成“瓷”这一过程,作品的体积要整体收缩20%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呢?高四十公分的瓷泥关公,烧制成功后的高度,只有三十二三公分,缩水一大截。
这就要求,作品的造型形体结构比例必须非常合理,重量分布均匀,否则将会导致产品变形——这也是高温瓷器很少有大器精品出现的原因。
相比较有规则的盘、瓶、罐等物件,完全无规则的瓷雕,收缩比更难控制,烧制更难,所以……润馨瓷厂开办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真正涉及“瓷雕”产品。
可瓷板雕……
貌似中国更胜一筹,东瀛的瓷版画水平也很高,他怎么舍近求远?
还有,瓷板雕可是非常冷门的行业,老先生怎么学这个?
“老先生,瓷板雕……可不是利摩日的擅长,您怎么不去内陆?”
老先生摇头苦笑,“去过……”
后续没说,估计是失望而归,不得不转道欧洲,观摩欧洲瓷雕技艺——此时的内陆瓷器行业发展,确实还不如东瀛。
去过内陆,且看不上内陆的技艺?这老先生不是一般人呢?
“老先生,您贵姓?”
“小林庸浩。你叫什么?我看你也不是外行,小伙子。”老先生笑眯眯问了一句。
小林庸浩?这名字这么熟?卢灿挠挠眉角,倏然站起身来,“斗盦(音庵)先生?”
“咦?”老先生有些惊讶,在利摩日竟然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他越发确信卢灿的不凡,“你师傅哪位?听说过我?”
“斗盦先生的镌刻与书法,名动中华文博界,怎么能不知道?”
卢灿抱拳拱手,行晚辈礼。
他这话不是虚捧,小林斗盦是东瀛镌刻泰斗级人物,与梅舒适郎并称“东瀛篆刻之皇”。
小林斗盦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琦玉县的篆刻师傅,帮人刻章谋生,受家庭熏陶,从小就研书习刻。十五岁拜师于书法泰斗、艺术院会员比田井天来(东瀛篆刻陌刀流名家),同时也学印于名篆刻家石井双石(双井流名家)。二十一岁至二十六岁所作书法篆刻作品,就多次荣获大日/本书道院及东方书道院的特选奖赏,青年时代已驰誉艺坛。
从二十五岁起,继续问学于河井荃庐(被誉为东瀛印宗师)、西川宁、加藤常贤、太田梦庵等著名学者,以及一度侨居东瀛的中国名书画篆刻家钱瘦铁先生,攻习书法、篆刻、中国古籍、文字学,和古印学等。
卢灿醒悟过来,对方为什么要来学瓷雕。
皆因为对方崇拜的中国清代篆刻大师郑石如,曾经以瓷板雕练手,让篆刻之法大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