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4
门外, 那些人正笑的开心, 站在凳子上举着水桶的女生却坚持不住了,手一松,塑料桶往旁边倾斜,“哗”地一声, 将那个被称作“潇潇姐”的人被冷水兜头浇了个透!
女老大被冷水一激,笑容蓦地冷了, “你他妈在干吗?”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让你泼她, 你他妈的泼我?是手断了, 还是脑子进水了, 艹!”
两人正“内讧”,只听门内再次传出一句细声细气的“开门”。
女老大冷笑了一声:“开个屁的门, 我告诉你——”
“这样做真的不好,我们讲和吧,我愿意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
不需要女老大亲自说话, 其他女生就争先恐后地嘲笑起郁梨, 然而就在她们的嘲笑声中,她们的老大却冷不丁亲自走上前去。
“潇潇姐?”
就在她们震惊的目光里,她将插在门上的拖把拿掉,把门打开了。
样貌清秀可爱的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她个子有点矮, 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气势, 但眼下表情出奇的平静。她抬头看了一眼女老大, 礼貌道:“谢谢你最后想通了。”
女老大看她的目光,却像看鬼一样。
*
夏彦正在开会。这一届的主席升到高三,有繁重的课业压力,已经逐渐将权力下放,他是学生会的副主席之一,也是辅导老师最倚赖的主席人选,因此许多工作都是由他开展布置。就在他和各部门的部长交代运动会相关的内容时,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您亲爱的小礼帽太太已再次上线。』
“夏主席?”
夏彦从停顿中回神,表情不变,维持着先前的语速继续道:“嗯,运动会以班级为单位,我们需要先选定主题……”
会议桌下,有圆脸的女生在悄悄和别人发短信。
“工作时候的夏学长特别帅嗷嗷,可惜不能给你拍照。”
“羡慕!还是你有本事,被部长带去学习。”
“嘻嘻,别担心,下次就能轮到你了……对了,那个谁那边,怎么样了?”
“没问题,我找的人很靠谱,那位徐学姐,高年级根本没人敢惹,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胆子再嘚瑟,听说她在初中部的时候根本就不引人注意,成绩不好,长得又丑……”
夏彦注意到了开小差的人,他的视线一划而过,心中记下了部门的名字,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上面的名称显示“学妹”。
其他人都知道他工作时的状态,开会时从来没有接过电话,但这一次,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示意另一位副主席接管会议。他的本子上有详尽的流程,对方只要按照流程走下去即可。
他自己则走到会议室外,接起电话。
他没说话,就听见对面哽咽了一下,“学长,你现在在学生会办公室吗?”
“在。”
他询问间,电话里的女孩子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看见他时,她就像找到了可以做主的人,眼里克制不住地流露出委屈之色。她的情况和她的声音一样狼狈,两边的碎发都打湿了,变成一辔一辔,衣领也是,胳膊上还有尖锐物品的划伤。
夏彦面色微变,“怎么回事?”
她大概是想忍一忍,但一看见他,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忍的太辛苦,脑海里大片缺氧,她狠抽了一口气,“我没事……不,有事……事情没有这么严重……”
郁梨不想哭,她在那些人面前表现的都很好,还逼对方将背后的人名告诉了她。然而一旦看见熟悉的人关切的眼神,委屈和愤怒地心情登时涌了上来,逼的她心急万分想要将事情说清楚,却又哭的停不下来。
会议室外放了几张办公桌,还有一台饮水机,夏彦看了她一眼后,往旁边走去。
她见学长突然转身走开,知道他事情多,可能没时间陪她在这里消耗,不由更着急,一着急,她就打了个嗝。
郁梨:“……”
在她将心情收拾好之前,眼前突然递来一杯红棕色的饮料,冒着热气。
咖啡?
“平复一下情绪。”夏彦道。
郁梨喝了一口,甜融融的滋味从她的喉咙里一直流入胃中,是热巧克力。一口喝下,舌尖还泛着甜味。她的大脑奇异地平静下来,缓出一口气。
夏彦也没催促她,“还要吗?”
“谢谢学长……”她摇了摇头,有些羞赧,“我来是想告诉学长,学生会里有人教唆别人使用校园暴\\力,以我的能力没有办法处理,希望学长能够帮我。”
简而言之就是,她是来打小报告的。
夏彦听懂了。
“有谁?”
郁梨将得到的两个女生的名字告诉他,两个都是她的同班同学,还有包括那位女老大徐潇潇在内的高二年级的女生们。
夏彦听到徐潇潇的名字,眉头一皱,“为了什么理由?”
“理由是……”
他发觉她的迟疑,像是说不出口,比了个“停止”的手势道,“如果不想说就别说,无论任何理由,她们都是做错的那一方。你不需要怀疑自己,她们才应该感到羞愧。”
“嗯……”郁梨心里微烫,低了低头。
“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回寝室。”他语意一顿,又问她,“这件事你不想告诉老师?”
“如果学长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去找老师。”
她脸上没有排斥的神色,夏彦道:“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老师?”
“难道不该找学生会吗?”郁梨疑惑地反问,“学生会让我更安心。不需要大人介入,能公正地为大家解决问题,我觉得学校里有学生会这样一个地方,真的很好。”
夏彦一怔。
学生会存在的意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权力机构,可以锻炼打磨人的能力,参与学校的事务,提前适应未来进入社会要经历的困境。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于将学生会变成一个大人的世界,模仿大人们各种各样的潜规则,将它变成了一个小成人社会。
可是这样一个在面试时表达出“我的关系就是我的能力”的人,心底想的却很简单。
这份简单并不是不谙世事的简单,也许应该说她本身意志非常坚定,分明已经看见了灰色地带的表象,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等人走后,他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却发现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有的人还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见他突然回来,有些脸皮薄的立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他们显然没有继续开会,而且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不怪他们八卦,很少见到夏彦会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虽然后面看来又是一桩公事,但总有让人觉得微妙的地方。
“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阎英转了一下手中的笔,停住,脸上挂着招牌微笑,“来吧,让我们全心全意为可爱的校友们服务。”
夏彦轻觑他一眼,“嗯,继续开会,今天多了一项议程……”
他说话时发觉,学习部的部长神色尴尬,他身边坐着的女生就是开会时走神玩手机的那一个,眼下她已经放下了手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很不对劲,埋着头不敢看人。
顶着夏彦的目光,部长轻咳了声:“报告副主席,我想,我部这位干事就是郁梨学妹提到的那位同班同学。”
会议室里的人登时看向她,目光惊诧而冷漠。女生早就已经开始害怕,此刻被“公开处刑”,不禁脸色雪白。
她抱着最后一点侥幸的心理,和夏彦学长对视,却见对方在第一次正眼直视她后,冷漠地道:“如果情况属实,你违背了学生会的行为规范,我谨代表主席团撤销你的职务。”
“内部会议,请无关人员离开。”
*
郁梨回到寝室,只有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儿,水龙头被拧紧,贝佳莱从里面走出来,看上去不像是刚洗完澡。她没有看郁梨,擦身而过时匆匆说了句,“水刚调热,你先洗吧。”
“谢谢。”
郁梨说完这句,对方的脚步迈的更快了。
她洗了一个热腾腾的澡,换了衣服,心情又比在学生会时变得更舒缓了。这时,有人敲了宿舍的门。她去开门,门外站着秘书处的那位温柔学姐。
郁梨疑惑:“学姐,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东西。”学姐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划痕,“平时看着挺仔细,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就马马虎虎的,喏,创口贴贴上,免得感染。”
“谢谢学姐,学姐怎么知道……”
“夏彦给我打了电话。”
听到夏彦的名字,郁梨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贝佳莱。她发现书桌前的贝佳莱已经抬起了头,在和她对视的一刹那,迅速逃开。
郁梨终于确认,躲在卫生间里不出声的那个人,就是她。
她谢过了学姐,拿着创口贴走回到床铺边,她们寝室四个人,都是上床下桌的格局,她爬上床的时候手臂碰到栏杆,轻嘶了一声。贝佳莱的方向立刻传来水杯倒了的慌张声。
但紧接着就是一阵安静,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气氛安静的可怕,就像卫生间里那个电话铃声戛然而止时,那样静谧无声。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郁梨趴在床上,抱着抱枕,突然道:“没关系,我原谅你。”
“……”
“你只是不够勇敢而已……”
她说出这句话时,能听见床下传来闷声的呜咽,仿佛紧紧地捂住了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郁梨能够理解她的害怕,她当时也一样害怕,面对突如其来的恶意,没有人会不害怕。如果不是她当时渴望有一个人能帮助自己,并在面临希望的时候立刻迎来了希望的破灭,她甚至不会说“我原谅你”,她会告诉对方“你这样做没错,保护自己,总比两个人一起受伤要好”。
郁梨也是想了很久,才说出这样一句原谅。
贝佳莱不知道郁梨是怎么想的,此刻,她内心的城墙完全倒塌,变得一塌糊涂。
她回想起自己一开始想要出声,又默默缩了回去的样子,她痛恨自己慌张地关掉手机铃声的姿态,当时她甚至想不起来,还可以给老师或者同学发信息求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懦弱无耻。
事情不经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糟糕。
初中的她恶毒而不自知,回过头才发现,那时的自己又蠢又坏。叫醒她的是郁梨的一句话,她骂自己是恶毒的反派,她怎么可能是恶毒的反派?!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举动会让人觉得过分,她只是认为,这个女生太糟糕了,不该得到夏彦学长的青睐,她希望对方能“认清现实”。
可她凭什么能居高临下,做出那样的判定,她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夏彦学长的交友。她的所作所为,哪一桩哪一件能证明她不是恶毒的反派?
这搞笑又可恶的标签,却使她蓦然惊醒。
她明白了,但还是死犟着不肯“认罪”,她不想丢这个面子,她不能跟郁梨道歉,她不要服这个软。她吃定了郁梨没脾气,不会和她计较。
她一直觉得郁梨软弱,可是直到现在,她终于认清了谁才是真正软弱的那一个人。
“对不起。”她捂着脸,痛哭出声,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是我错了,初中那一次,是我找人污蔑你作弊,我还和别人在背后议论你,骂你丑,骂你没脑子,骂你痴心妄想……对不起,我不敢站出来救你,我是个胆小鬼……”
她哭的头发都散了,眼睛红肿,平日总是居高临下的人,第一次哭的险些背过气,就像她口中不屑的爱哭鬼郁梨。
郁梨轻声道:“嗯,我都知道。”
两人一个在上铺,一个在下铺,没有看到彼此,却将所有的事情都坦诚在对方面前。一直哭到最后,贝佳莱去洗了把脸,顶着核桃似的眼睛,站到郁梨的床前说:“我给你贴创口贴吧。”
郁梨伸出了手臂。
贝佳莱拿着那张holle kitty的粉红创口贴,将它贴在郁梨被指甲刮伤的手臂上,它伤的不明显,很浅,也许不用贴创口贴,也会自己恢复如初。
但它受伤的这一刻是疼的,需要人注意到。
郁梨看着她道:“这是我第二次原谅你,到了第三次,你永远不会在我的朋友名单里出现。”
“……我也是。”贝佳莱一顿,“你例外,我可以给你十次犯错的机会。”
一百次也可以。
*
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以后,郁梨终于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恋爱游戏!
它只在她最着急的那个瞬间弹出,其余时间安静无声,她当时的情绪根本就没能顾得上,因此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这一次,她试着在心里唤了声丘比特。
长长的沉默,和之前的每一次相同。
然而就在她即将陷入睡眠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久违的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Surprise!』
郁梨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胖胖?”
『呵,我走了,你就这样过一辈子然后怀抱着疑惑死去吧。』
“……”嘴还是这么毒。
郁梨不能不承认,这一刻她是想它的,在她陷入平凡的人生低谷时,是它的出现给她带来了一丝希望和方向,哪怕有时候她觉得这个游戏不可理喻,但她还是很想念这个小伙伴。
而且……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的记忆没有被删除,游戏不是失败了吗,为什么我还能做选择,你还能出现,快告诉我为什么?”
她真的有一堆疑惑需要它的解答。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除了稀有CG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CG,是相册不具备,但会意外掉落的吗?』丘比特浮在空中,勉强翘起胖婴儿的二郎腿,一如既往地摆出臭屁模样道,『阎英吻了你,这是一张特殊CG,它替代了舞会之吻。』
“所以CG是可以替代的?”郁梨抓住了重点,“你没有告诉我。”
『哦,我忘了。』
“……”
『毕竟谁能保证在放弃以后就能得到足以替代的CG呢,这次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郁梨又提出新的疑问,“可是,如果我没有失败,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
『当然是惩罚,你以为主动放弃CG,是一件值得值得赞美的事吗?』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温柔”地责备她。
看它总是用婴儿的皮囊,做出刻薄的男士的姿态,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
郁梨好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乐趣了,但她仍然小心地顶嘴道:“那也是因为你们的要求和标准太过分了。”
出乎意料的,小爱神沉默了,它沉默的有一点久。
『这些选项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邪恶。』
郁梨:“嗯?”
『你懂吗?力量究竟会变得好,还是坏,并不在于力量本身,而是要看用的人是谁。就像刚刚发生的这一件事,你险些遭受校园暴力,那么当你用力量反抗的时候,哪怕这股力量是外来的,不属于你本身,它也不是坏的。我不得不承认你在这一方面意外的坚持,可是,你要明白自己坚持的不一定是对的,至少不全对。』它仿佛很无奈,从未看过这么自律的人,而这个人,还是个观念尚未塑造完全的小女孩。
就仅仅是对外来力量的警惕这一点而言,她的观点已经逐渐形成,且非常坚定了。
但或许,这和她的成长过程有关,她所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因此对所有的事物都抱有一个悲观的态度,认为这些东西迟早都会失去,因此不想让自己过分依赖。
“可是,像是舞会那一次……”郁梨仍然觉得那一次给了她迎头痛击,不是每一次她都有这么强烈的罪恶感。
『你以为选项是怎么生成的?当你只能依靠直接命令做到的时候,它就只会生成这个,但如果你的脑子肯拐个弯,相信我,它也会变得很可爱。』它又慢慢恢复了本性。
郁梨沉思良久,“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一个恋爱游戏,为什么会做的这么深沉?”
小爱神:“……”
它的额头出现了一个“井”,是真的出现了,毕竟它是游戏动画效果,看上去异常可爱。它也想走轻快可爱的恋爱风,是谁让它不得不变的这么深沉?!
碰到一个过分小心谨慎的人,是它愿意的吗?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她最终认可道。
人的观念是在被不断冲击之中塑造出新的,郁梨想到自己,一开始她警惕,却又会被迷惑,后来她彻底摒弃,到现在,她觉得也许能够试一试。就像尝试其他的,她要相信自己能够控制好它。
『那么,你愿意继续玩这个游戏了?』
“嗯。”
*
郁梨又获得了一张“勇气体验卡”,据小爱神说,这是贝佳莱的那张“创口贴CG”带给她的。郁梨想着想着,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奇怪,两个喜欢夏彦学长的女孩子,用一张夏彦学长送的创口贴,达成了友谊大和解。
她没有立刻就用掉这张体验卡,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梨子,你去一趟纪检部,他们部长说忙不来,临时要借你。”
学生会里互相支援帮忙的事并不少见,郁梨没有太多疑惑就过去了。
部长不在,反倒是阎英在,她迟疑了一秒没有进去,就见阎英走出来。她往旁边避了避,他也没看她,径自往外走。
然而在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单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像捉小鸟一样毫不费力地将她带走,“走了,部长叫你跟着我,去男生宿舍抽查违规电器。”
什么?
郁梨怔住,紧跟着睁大了眼睛。
男、男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