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笔直陡峭，主峰耸入云端。
夜色中太玄登上山顶，宽大道袍在山风下飞舞律动，老人举目望向远处，山下灯火由蜀山周围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老人身后的黑暗中走来一道人影，白发单衣，身形修长挺直。
太玄转头望向宁之远，面色沉凝，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抬手递出。
宁之远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扭头望向了外面，语气生硬道，“我不想看。”
老人摇了摇头，微微叹息的将信函又重新收回怀中。其实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消息已经早就传回蜀山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北峪关的战事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蜀山的探子也已经在北原翻天覆地的搜寻了一月有余。
但是，一直没有段胤的任何消息。
一个月了，以蜀山手中的情报能力，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找到任何一个想要找到的人。
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到尸体，便意味着他们要找的人还可有能存活于世间。
但是，很长时间的失踪其实也就在很大的程度上意味着死亡。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并不意味着他的尸体不存在。
望着山下，宁之远平淡的声音传出，“我不相信。”
宽大道袍下，太玄隐于袖中的双手捏住袖口，然后攥紧，“其实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嘛，总认为应该比别人的命大一些。”
宁之远没有再答话。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宁之远将目光从山下收回，转头看着老人，神色认真的开口道，“我要出去一趟。”
太玄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旋即又忍住了。
然后沉默了片刻，老人微微点头道，“去吧。”
白发，白衣的青年冲太玄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望着宁之远离去的地方，太玄面容沉凝，之前他本来想说，你现在伤势未愈，还不宜离开蜀山。
但是，旋即又想到，这简单的一句话，那里拦得住自己这个倔强的弟子，便也忍住了。
......
......
北原因为青之君王的离去，因为北燕铁骑的退却，如今又变得安宁起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薄纱一般的云层滤去了耀眼的阳光，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明，所以地上的白雪并不算刺眼。
举目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倒有着几分迥异于江南山水的诗情画意。
邙山前，走来了一位白发白衣的男人。
蜀山得到的情报显示，邙山是段胤最后出现的地方。宁之远在邙山逛了一圈之后，停留在了丛林外的一处雪地上。
继之前那队南唐骑兵之后，宁之远复又踩在了这个段胤消失的地方。
时隔一月，此地的痕迹早已经消失殆尽，本来应该在不远处的那具鹿尸也已经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被野兽叼走了，还是当初那队南唐骑兵带走了。
宁之远会站在这里，得益于赵仁煌知道蜀山在寻找段胤的下落时，向蜀山透露了他们是在这里被青之君王拦住的消息。
站在雪地上，宁之远锋锐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因为雪落，雪化的原因，这里已经看不出多少战斗的痕迹，更看不出有什么人类停留，离开的痕迹。
想要在这种痕迹被破坏得相当严重的现场还原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时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修行者总会有一些常人不知道的玄妙手段。
剑气飞舞，宁之远控制着剑气一点点轻柔的掀开地上白雪，以感知笼罩着整片雪地，想要还原以前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感知中，一点点蛛丝马迹在宁之远脑海中浮现，这些线索有些凌乱，很难串联成完整的片段。
白衣深吸了一口气，飞舞在身体周围的剑气速度变得更加迅速起来，掀动白雪的速度却变得更加缓慢，动作也越加轻柔起来。
足足一炷香之后，周围十丈范围之内已经不剩半颗雪粒，露出黄色的土层。
剑气散去，宁之远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额头上也多了几粒汗珠。随后抬头望了眼西方，白衣抬步朝着西楚边境的方向走去。
......
......
一片荒原上面。
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被一群马匪团团围在中央，马匪们一个个挥舞这手中的马刀，凶悍的叫嚣着。
但是，黑袍人手中的剑马上让他们闭上了聒噪的嘴巴。每一次黑光在面前闪过，总会有人看到西瓜爆碎一样的场景。
于是，凶悍的叫嚣变成了恐惧的尖叫。
这里是灰域，这里的人从来不会害怕流血。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杀人的。
那把剑根本没有出鞘，明明可以用锋利的剑锋划过人的脖子，他却偏偏要用剑鞘砸碎别人的整颗头颅。
那有这样杀人的？
生性凶戾的马匪被眼前的黑袍人杀得胆寒了。他们以很快的速度包围了黑袍人，现在却以更快的速度拼命的想要逃离黑袍人所在的地方。
马匪散去，黑袍人脚下留下一片暗红的血液和一地爆碎的尸体。
黑袍人浑身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这个黑袍人正是段胤，而他脚下的土地正是灰域。这里没有任何国家管束，所以这里也没有任何的秩序可言。
灰域很混乱，这里有从各国逃出来的通缉犯，也会有各国的暗子存在。
不同于南唐的繁华，在灰域，一共只有四座城池，分布四方。剩下的便是一些围绕城池而建的城镇。
所以在灰域，大片的土地都是荒野山林。
荒野这个词语通常就意味着凶险。
在南唐和西楚几乎不可能看到的妖族，在灰域却有。这些妖族没有办法进入到灰域的城池之中，便隐匿在了荒野的某处。从城池出来，走到荒野之中，你便有可能走进了某个妖族的视线里面。
当然，在灰域的荒野中最危险的还不是那些隐匿的妖族。而是遍及整个荒野的盗匪。
在灰域，没有任何军队会吃饱撑的去荒野上剿杀那些作恶多端的盗匪。
所以，这里是盗匪的天堂。
这里有着远超其他地方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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