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恰逢春闱前夕。
花朵朵重拾心情,带上燕草和云三,抱上几坛子新出窖的醉逍遥,驱车慢悠悠地来到了白鹭书院。
白鹭山上白雪皑皑,山脚下通往书院的小路人迹罕见。
云三呵着热气驱车进了白鹭书院的大门,让花朵朵和燕草在分岔路上下了车,他吆喝一声悠悠地自行驱车前往车马棚。
花朵朵怀抱手炉,缩着脖子慢吞吞地朝闫老爷子所在的执事阁走去。兴许是学子们都忙着应对明天的考试,路上行人皆背着书篓行迹匆匆,人人脸上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看到这场景,花朵朵也不由有些替花志荣紧张了起来,也不晓得这小子准备得如何了,一会儿看完老爷子还是得去看看他。
花朵朵想着心事很快便走进了执事阁的大门,她跟守门的小童打过招呼,让他派人去车马棚找云三将车上的干货卸下来,连同那几坛子醉逍遥一并带过来。吩咐完这些便自个儿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闫老爷子的书阁。
“师傅,朵儿看你来啦!”老远便听到花朵朵黄莺出谷般清翠的叫声,真是活脱脱的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花朵朵推开大门,四处张望不见闫老爷子的身影,不禁诧异道:“咦,我师傅呢?”
青竹在里间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他看到花朵朵像找到了主心骨般,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满脸激动道:“姑娘,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怎么回事儿?”花朵朵一脸纳闷,“怎么书阁一个人都没有啊?我师傅呢,他老人家哪儿去了啊?该不会是大冷天的还得去学斋给学生们上课吧?”
青竹可怜兮兮地看着花朵朵,摇了摇头解释道:“老爷子他近些日子身子不舒坦,眼下正躺在里头休息呢!姑娘您来得正好,咱们怎么劝老爷子都不肯吃药,姑娘您来劝劝他吧!”
“你说我师傅病了?”花朵朵惊得瞪大了眼睛。
“姑娘您不晓得老爷子染了风寒吗?”青竹满脸愕然,“那您今儿怎么来得这般巧啊?”
花朵朵满脸着急,“快别说这个了,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前些天见他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啊?”
“说起来都是小的失职!”青竹满脸羞愧,“前天晚上不是元宵嘛,老爷子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没想到那天突然就变起天下起大雪来了,老爷子一时没留神就着了凉染了风寒。”
“怎么就染了风寒啊,那可是可大可小的事儿!大夫都说些什么了?”花朵朵满脸担忧。
青竹抹了把汗,支支吾吾道:“大夫说了老爷子身子骨好,要是好好休息很快便能好起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花朵朵不耐地问道。
青竹目光闪烁,“姑娘您也晓得如今离春闱只剩几日功夫了,老爷子他又怎么放心得下啊!非要带病去给学子们上课,结果回来后风寒更重了。”
花朵朵气得跺脚,“你们杵在这儿都是做摆设的吗?也不晓得劝着点?这么冷的天还让他带病去上课!这不是拿他老人家的命开玩笑吗?”
青竹低着头嗫嚅道:“咱们劝了,但姑娘您也晓得老爷子的性子不是听得进去劝的……”
花朵朵想想也是,那老头子脾气犟起来几头大马都拉不回来,也难怪青竹几个劝不住了。
青竹满脸委屈地接着道:“偏生他又不肯吃药,小的只能趁他不留神偷偷把药渗进汤水里,哄着他吃了一点。方才被他发觉了把小的一通好骂,小的这会儿都没辙了。幸亏姑娘您及时赶来了!要不然咱们恐怕得亲自去花嫁村请您去了。”说罢泪眼汪汪地瞅着花朵朵。
花朵朵瞪了青竹一眼,“你们就该早点来告诉我!要不是今儿我碰巧过来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究竟是想要瞒我到几时?”
青竹讪讪道:“这不是老爷子不许我们打扰您嘛!”
花朵朵没好气地敲了青竹脑门一记,“事有轻重缓急,师傅他一犯起犟来就是一老糊涂,你们不能就这么由着他!日后但凡有这种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我知晓,知道了吗?”
“小的记住了!”青竹连忙应下。
花朵朵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师傅他如今怎样了?”
青竹低头回道:“方才小的才劝他睡了下来,约莫一会儿就醒了。老爷子醒来后就劳烦姑娘劝他把药给喝了,老爷子他向来只听您一个人的劝。”。
“我晓得了!”花朵朵点点头,“那你赶紧去熬碗药过来吧,一会儿师傅醒来就能喝上了。燕草你陪他一块儿去吧,这孩子毛手毛脚的也不晓得会不会熬药!”
“是,我这就去!”青竹和燕草听命匆忙走了出去。
花朵朵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转头蹑手蹑脚朝里间走去。她走到老爷子的房间前,伸手撩起厚重的门帘,顿时一阵窒闷的气息扑面而来,花朵朵顿时憋住了呼吸,只觉得一阵心闷难受。
她不由重重地皱了皱眉,“怎生屋里这般闷?”
“苍柏见过姑娘!”守在床边的苍柏瞅见了花朵朵连忙上前见礼。
花朵朵点了点头,她四下扫视了一圈,只见屋里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一丝风都透不进来。角落里还生着几个大火盆,熊熊的热气熏得人直冒热汗,如此连番夹攻之下又叫人怎能不气闷啊?长时间呆在这样闷热的屋子里,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花朵朵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紧闭的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顿时透过缝隙钻了进来,打破了房间里的闷热,花朵朵只觉得肺部忽然又活了过来,不由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苍柏瞧见了连忙上来阻止,“姑娘,不能开窗!老爷子正病着呢!要是受了冷风病得更重了可怎生是好?”
花朵朵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本姑娘说行就行!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害我师傅啊?”
“小的不敢!”在花朵朵的威压下,苍柏连忙低下头来,嗫嚅着闭上嘴巴,不敢再作声。
花朵朵摆了摆手,“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倒盆水进来,屋里生了好几个火盆干得紧。”
“是!小的这就去!”苍柏抹了把汗,连忙小跑着走了出去。
花朵朵走到火盆前去了一身的冷气,再烤热冰凉的小手,这才踮着脚来到床前,倾身摸了摸闫老爷子的额头,“嗯,有些发烫,看来是发烧了。”
闫老爷子的脸也不晓得是让火给烤的还是发烧给烫的,红得有些吓人,花朵朵心里担心得紧。
她连忙探手进去摸了摸老爷子的脖子,有些汗湿了,再看向床上,好家伙,盖了五六床的被子,这究竟是捂痱子还是捂热汗啊?好好一个人儿都给压坏了,生着病的人本来就虚弱,这下子身上还压上一座大山,让他怎么透气啊?
“水来了!”正好这时苍柏端着一大盆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花朵朵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来得正好!我说你们的脑袋都给让门板给夹了是吧?谁告诉你们着个凉要盖五六床被子的?这般折腾法是个人都受不了,要不你给躺下来让我盖着试上一试?”
苍柏满脸惊恐,紧张道:“小的……小的不晓得,我爹生病的时候我看我娘也是这么盖的……”
无知啊真是无知!花朵朵翻了翻白眼,“那你说说看你爹病了多久才好起来的?”
苍柏黯然地低下头,“没……没好成,后来折腾了几个月就去了……”
花朵朵默了默,满脸歉疚道:“很抱歉,我不晓得是这样的,你别难过!”
“没关系,那是我爹福薄,怨不得别人。”苍柏低声道。
花朵朵柔声劝道:“那你日后要记住了,病着的人身体本来就虚弱,受不得这么重的被子,这五六床被子压下来少说也得好几十斤重,你让他怎么呼吸啊!”
“还有屋里也不能紧得一点风都透不进来,这般窒闷没病都给闷出病来,你方才呆在屋里有没有觉得难受?”花朵朵循循善诱。
苍柏点了点头,“有些胸闷头晕,姑娘开了点窗后感觉好多了。”
花朵朵笑了笑,“那不就是咯!这都是给闷的!要是这么一直不通风闷上十天半个月的,别说我师傅好不了,连你们都要跟着病倒下来。”
“还有屋里要是生着炭火,一定要在角落里放上一盆水,增加屋里空气的湿度,不然会呼吸难受的,严重的还会窒息。这些你都记住了吗?”花朵朵侧着头看着苍柏。
苍柏尽管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把花朵朵的话牢牢记进了脑子里,“姑娘放心,小的都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犯糊涂了。”苍柏一脸认真地看着花朵朵。
“我暂且相信你!”花朵朵起身让开位置,“那你赶紧把这上头的被子撤去,留下两床就够了。还有老爷子的衣服都汗湿了,你给他擦擦身子再换身舒爽点的里衣。每隔个把时辰都要看看老爷子的衣裳里有没有汗,要是湿了要及时换下来。”
“你先忙,我去厨房给老爷子熬点粥。”说罢走了出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