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自家庄子上,可大半年没来这里住了,华荣第一天还是习惯性认床,睡到半夜突然反常的口渴得厉害。
她悄悄起身出去喝水。
没有吵醒书秀,自然,还未睡却装睡的岳菡卿继续装睡。
她没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甚至睡前都不喝水,眼睛会肿。
是以,门外紫檀木圆桌上只有隔夜茶,没有清水。
好在是自家的庄子,找水熟门熟路,华荣不多会便到了。
喝了水,觉得月在中天,甚是漂亮,便抬头看了眼。
突然,她擦了擦眼睛,一道残影闪过,落进温泉院子里,她心砰砰跳。
理智告诉她,单枪匹马过去可能会死。
“书秀,书秀!”她急忙回去叫醒书秀。
“小姐,您怎么起了?”书秀迷迷糊糊的问,揉着眼睛,“睡不着?那奴婢起来陪您。”
“你快去找人过来,咱们温泉院子进贼了。”华荣压低声音努力不让岳菡卿听到。
贼?书秀瞬间清醒,爬起来就往外奔,不多会便与朱六和几个家丁过来,个个手里都提着刀。
“走,去看看。”刀壮怂人胆,华荣也提了把匕首别在腰间,领着人便猫着身体直奔温泉院子。
“小姐,什么也没有啊。”找一圈朱六禀报。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有人落进来,怎么会没有?再仔细找找。”
又找几圈,所有人来回话,“小姐还是没有。”
“会不会在水里?”
“小姐,水里也找了。”
华荣还是不死心,可她的人绝对不会骗她,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放人下去休息了。
呼呼啦啦的,好不容易温泉院子安静下来,惜时慢慢从水里冒出来,狠狠吸了口气,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正见华荣直愣愣盯着他。
几乎是本能,手中的银针便射了过去,朱六立刻将华荣拉到一边,可惜时的银针太快了,他中针倒地,人事不省。
书秀见状颤颤抖抖的挡在华荣面前,“你不许伤害我家小姐!”
华荣没想到落在院子里的是惜时,方才她原本是要走的,可那人影实在太清晰,硬生生烙印在她脑子里,让她不能怀疑自己。
可遍寻找不到,她只能赌,赌那人还在水里,是人就要呼吸,他不可能在水里藏一辈子。
没想到她赌对了,可没想到的事朱六不够别人一招,这就有点尴尬了。
是的,她此时的表情是尴尬的。
“惜时?你怎么在这里?”尴尬过后,华荣决定再赌一次。
人生嘛,本生就是一场豪赌。
温泉的水有深有浅,惜时站的位置水不算很深,只到他腰部,大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露出大片胸肌。
他没有回答华荣的话,只淡定的整理玄色里衣,“顾姑娘看男子沐浴都不会脸红的吗?”
话出口,书秀立刻蒙住眼睛,并要蒙华荣的眼睛。
华荣一巴掌拍掉她伸过来的手,并朝惜时走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你半夜偷偷来我的庄子偷用我的温泉,我还没问罪呢,想必你半夜来我家温泉洗澡不想被人知道吧?既然不想被人知道,那本姑娘看也就看了,不过是白看,怎么地?你还敢让本姑娘负责不成?”
惜时一愣,他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番从未听过的言论,女子负责?倒是有意思。
他轻轻一笑,瞬间,整温泉院子似乎都随着他那轻轻一笑而明亮起来,月色也更加皎洁。
华荣莫名想起妖精二字,那倾城一笑,摄人心魄,可不就是妖精?
就在微愣的片刻,惜时从水中飘起,带动满池清水荡漾,下一刻,他出现在华荣面前,两人贴着,华荣伸手去拔匕首,却没惜时快,她只感觉到一只手环住自己细腰。
“噗通。”书秀反应过来时,华荣已被惜时带入水中。
“小……”姐字还没出口,银针袭来,她瞪眼倒下,与朱六一样瞬间熟睡,华荣被秒解的外衣稳稳盖在她身上。
华荣虽然会游泳,可仅限于娱乐,与那种参加比赛的职业选手差一百个孙杨。
更不会武功,自卫倒是懂个猴子偷桃,可在惜时面前差了三百个张三丰,可以说毫无还击之力。
她被惜时粗鲁的按在水里,硬生生喝了好几大口,待被提起来时便一个劲咳,咳得厉害。
“要杀要剐你动手便是,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顾家人,折磨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咳的喉咙火辣辣的,好久才能说话。
惜时看着她,突然凑过来,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原来你也怕啊,我以为你不会怕。”
“怕,怎么不怕,我怕你就会放过我吗?哎,只怪我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安逸,忘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古训。”
“医者救人,悬壶济世。”惜时退回去,整个人轻飘飘落在玉台边,“我只杀该杀之人。”
华荣被他装逼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未接话,他便飘然离去,仿佛山中的神仙,来无影去无踪。
好不容易把书秀和朱六弄醒,再抬头,初晨破晓,竟是一整夜过去了,华荣昏昏欲睡,好在岳菡卿也没有早起。
朱六心中愧疚,醒来后又狠狠搜了下温泉院子,华荣睡醒便见他拿了块纱布过来,“小姐,小的该死,竟打不过一个受伤之人。”
华荣翻了翻纱布,上面有大片血迹,虽被水冲了许多,可还有残留,可见当时是流了许多血,血凝结在纱布上,若无人揉搓,血短时间内不会被水稀释。
“又受伤?上次胸口也有伤,他不要命了吗?”华荣自语。
“小姐,怎么办?”朱六问,“要不要告诉大爷?”
“行了,不用声张,否则小心你们的小命,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只要不到处宣扬,不会有事的,记住了,昨夜的事任何人不许说出去。”
她心里有考量,若要灭口,惜时早就灭口了,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养足精神,华荣准备带岳菡卿去附近逛逛,告诉她:“七嫂,你看,这些都是我们顾家的产业。”
岳菡卿被她鬼精灵的样子逗笑,或许,在这样的人家生活,不会糟。
“小姐,不要看,不吉利。”华荣转头准备介绍左边的水田,书秀却一把捂住华荣的眼睛。
华荣从来不信吉不吉利这种瞎扯淡的话,在她看来,万事都事在人为,不存在吉不吉利。
她扒开书秀的手,正见左边大道上有人抬棺材路过。
“不就是有人买棺材吗?有什么不吉利的,人有生死,这乃是轮回纲常。”华荣浑然不在意。
“小姐,终究不吉利。”书秀急眼。
说着话,那棺材突然落地,竟是抬棺材的木架子断裂,不多会随行家丁模样的男子过来恭敬揖礼道:“打扰小姐了,不知能否给几根木棍子?小的是金陵董府的。”
“董府?哪个董府?”不知为何,华荣想起新市舶司主事董仲明,随口便问了句。
那家丁有求于人,便规矩答话,“回小姐的话,小的是原工部侍郎懂大人府上的。”
一般六部比市舶司要耳熟能详,他怕华荣不知道市舶司是什么地方,便报了工部。
华荣诧异,“原来是董大人家,既是董大人家,朱六,带他去取。”
“多谢小姐。”那家丁揖礼下去。
人走远后,华荣道:“董仲明刚调任肥差市舶司主事,家里便出了白事,也不知是哪位去世。”
“想来不是老人,一般老人到年纪后那些东西便都备下了,无需从棺材铺买棺材。”岳菡卿接话。
不知为何,华荣觉得她的声音很冷,发狠般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