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爱还来不及对红誓那句话做出什么反应, 白津先悚然地退开了。
他有些难堪地站在那里, 听着他哥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来到他们面前。
简小爱:“阿湫!……啊, 红誓回来了呀。”声音里有点心虚。
红誓:“嗯哼。”
简小爱:要死,他应该没听到她和阿白的对话吧, 应该不知道她要鸽了他的事吧?不知道吧?!
可恶她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顺手关了大厅的门!
简小爱觉得她应该试探一下:“红誓……”
话刚出口就被红誓打断了,男人的声音有点凉:“喂,胆小鬼。”
简小爱寒毛倒立, 下意识坐直了:“是!”
红誓却不说话了, 瞟了白津一眼, 后者面无表情。
红誓似乎想到了什么, 神情慢慢地缓和了。
他往简小爱那里走了一步, 两个人现在只隔了半臂的距离。
简小爱并紧了膝盖, 紧张地看着他, 看到他俯下身来, 响亮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简小爱:“……”短暂死机中。
白津睁大了眼睛,然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盯着红誓。
简小爱终于回过神来,跳得老高,捂着脸瞪红誓:“你干什么?!”
红誓比她还严肃:“不患寡患不均。”
他突然甩了句古文,简小爱一下子没听懂, 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了, 怒火里多了一丝困惑:“什么均不均的?你是不是有病?红誓我跟你说你把你那些轻浮收起来!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红誓:“那你们刚才可以亲亲, 我就不可以了?胆小鬼你再这么偏心我跟你说我也生气了。(╰_╯)”
简小爱一呆, 困惑把怒火压下去了:“亲亲?谁亲亲了?”
红誓义正言辞:“你和阿白。”
简小爱:“……神经病!”
红誓:“嗯?不是吗?”
“是你个大头鬼啊!”简小爱忿忿地站起来,“快去挂眼科吧,我看你病得不轻。”
红誓一脸遗憾:“哦我还以为那是女房东给房客的专属福利呢,我还愤怒怎么只有阿白有,明明他腹肌没我大。”
简小爱:……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
本来很生气的,被红誓这么胡搅蛮缠了一通,有火也烧不起来了,心里又还惦记着下午赴约的事,简小爱瞪了红誓一眼,警告他下次再动手动脚她就连续煮一星期他最讨厌的香菇粥,红誓则反击如果下次她还单独给白津开小灶他肯定还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愤怒的简小爱把银行卡往桌上一丢并表示下午她不带他买空调了他自己和白津买去吧,拂袖上楼……
大厅里只剩兄弟俩。
红誓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拿起遥控器,一台接一台地换,表情看不出喜怒。
白津一直站在那里,此时才开口:“我没亲她。”
红誓眼皮都不抬:“我知道。”
白津也清楚,以红誓的眼力和判断力,他不可能看不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该说,根本来不及发生什么。
可他却借题发挥,亲了简小爱。
白津:“我和你都一样,我们都是要回去的。”
他注视着自己的兄长,胸腔里罕见地冲撞着对他的不满。
既然他们和她的交汇注定只能有这短短一段时日,就不该加给她太多羁绊。
红誓转过脸来,那张总是带着些轻佻笑意的脸上,此刻是罕有的平静,平板得像一块不见一丝起伏的大理石:“我很清楚。你呢,你清楚吗?”
白津心脏剧烈地一跳。那些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念头又冒出来了。刚才他离简小爱那么近,近到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眼里的蓝天……
红誓丢掉遥控器,站起身。他说:“刚才我亲了她一下,你觉得她会误会什么吗?她不会。但如果是你……那就不是一句‘开玩笑’可以解决的了。阿白,你应该感谢我。”
白津收紧了手,低下头。
红誓站在那里,望着他的弟弟,看他低下惯来骄傲的头颅。心里浮起一层淡淡的伤感。
说到底,阿白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
一个男孩子喜欢上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儿,他有什么错呢。
红誓心底一片柔软,他走过去,轻轻的,给了弟弟一个拥抱,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只是一个任务而已。”他对弟弟说,“很快就结束了。”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伤白津自尊,但他斟酌良久,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想提前走……”
白津推开了他,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回答。
红誓不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转身。
他往二楼走,经过楼梯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一天,简小爱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扔给他一管药膏,那时他说要她等一下,他要过去抱一抱她。
但最后他并没有过去,因为那个时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拥抱的力度,也怕他眼里的情绪会吓到她。
每一句玩笑里都多多少少藏着真心,而那一刻,他的真心已经控制不住要跃出水面……无法掩藏了。
怕再说一句话,声音里的认真就会吓到她。所以他停止了,止步于这一段楼梯前,只微笑着望着她。
看到她松了口气,再一次为他的“玩笑”蹙眉,然后又无奈地笑笑,转身走了。
和以往每次一样,她认定他在戏弄她,全然没一点正经,话里没一丝真心。红誓这个人在她那里的信用值从一开始就跌到负数。
大概这样对所有人才最好。
……
下午三点半,日头还烈,简小爱却已经在咖啡厅门前等着了。
她穿了一身黑白色套裙,脚踏职场女性必备利器黑色细高跟,鸦黑的刘海梳成一小束,用发卡别起来,小碎卷规矩地贴在脸边。
五分钟而已,她已经反复往玻璃门里窥了自己的倒影三次,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失了仪态。她这次可是过来听笑哥儿讲剧本的,务必要显得专业!专业!
抬头挺胸脚绷直!
……细高跟穿着真的好难受QAQ前脚掌像踩在烙板上,感觉脚趾头要挤出血了……
这么熬磨了快半小时,黑色小西装下面的白衬衣汗湿了又干,简小爱终于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了,带着贝雷帽,鼻梁上一架墨镜……
简小爱真的觉得他身后都开出花来。
张笑看到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步子,走过来扶住她。
“你怎么了?”他问。
简小爱一头雾水。她一直沉浸在“啊啊我们笑哥儿怎么能这么迷人”的脑内刷屏中,终于人家走到面前了,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正要问个好,冷不丁对方问了这么句,她顿时迷惑了:“什么怎么了……”
眼角余光里忽然瞟到自己的样子,哎,她什么时候整个人都歪到墙上去了?这……这太不像话了!
她立刻站直了,双脚顿时就发出呻|吟,她整个人也跟着一抖。
这份异样当然瞒不过张笑,他看向她那双七厘米的细高跟,完全明白了她为什么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下,温声说:“抱歉,久等了。”
简小爱从抽疼里回神,使劲摇头:“没有没有,你很准时……不对你还早到了十分钟!”
是她来得太早了。
张笑摇摇头,然后面露困惑:“不过你为什么这身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
简小爱张了张嘴,闭上,然后小小声说:“这样,显得比较专业呀……”
张笑忍俊不禁:“不用这样,你也一样很有专业精神,不是吗?”
简小爱大力点头:“那当然啊!……呃,那下次我就平平常常地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也着实松口气。“那我们快进咖啡厅吧,我迫不及待想看剧本了。”
张笑却阻止了她:“剧本的事慢点再说,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烈日下,新修剪的行道树散发出一股草木香。道路两旁,奶茶店里不遗余力地播放视频广告,推销他们的新品。
张笑带简小爱去地方是百货商场。他让简小爱在鞋店的软沙发里坐下,自己去挑了三双拖鞋,放到她面前,问她喜欢哪双。
简小爱……受宠若惊,惊吓过度,呆若木鸡。
张笑:“嗯?”
一秒,两秒,女孩子终于回魂了,颤巍巍地指了指:“这、这双。”
张笑就伸手去脱她的高跟鞋,简小爱大惊,弯腰伸手过去拦:“不不不!!我自己来自己来!”
男人按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她:“受伤了就乖一点,我来。”
旁边的女导购露出艳羡的眼神,并默默咽下一口新鲜出炉的狗粮(误)。
简小爱都快哭了,让爱豆看到她挤压得发青变形的脚她不如去死!
可是她更没有勇气一把推开他起身就走,那多掉他的面子啊,旁边有人看着呢……
就这么迟疑了一下,张笑已经眼疾手快地脱掉了她的鞋子,然后他看着她的脚,没有下一步动作。
简小爱觉得世界都灰了。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自己的脚。
张笑低下头,没有拿简小爱刚才指的那双鞋子,而是拿了另一双更加柔软、与脚趾接触更少的鞋,小心地给她套上,然后把她扶起来。
“感觉怎么样,能走吗?”他低声问。
他扶着她的胳膊,她觉得他像是把她从泥水里捞了起来,又像是把她从灰姑娘零钟的楼梯前搀了起来。她嘴唇颤了颤,却没说出什么,原地踏了两步,然后点头:“能。”
张笑就松了手。自始至终他都如此绅士,没有碰姑娘家任何不该碰的地方。
他转身去付账。
简小爱看着脚上的鞋,脑里翻滚着一个念头:今天之后她要把这双鞋洗干净了,装玻璃柜里,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上,天天看。
然后又岔过一个念头:这鞋多少钱,我得还给笑哥儿啊,我不能平白占他便宜……万一他不收?那我是不是也该买双鞋回赠给他?或者吉他?笑哥儿有阵子挺喜欢玩各种乐器。吉他贝斯电子琴都来得。
她站在那里出神,张笑走了过来,有点惊讶地看着她:“怎么站着?”
她身后就是一条休息椅。
张笑:“坐着休息会儿吧,我这边不急。”
简小爱摇头:“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耽误你时间……”
张笑叹气。“你觉得我工作十分钟能挣多少?一百万?一千万?”
“……呃。”
“不能吧?所以,坐下吧。”他笑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懒癌患者,工作啊剧本啊什么的都是能拖就拖呢。”
“……”笑哥儿啊你的人设难道不是每天奋斗到深夜两三点的工作狂吗?
简小爱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笑哥儿她真的没法不喜欢。
今天之前她觉得张笑是个特别惹人喜爱的艺人,而这一刻之后,她真羡慕那些能天天见到他的人,不是在电视上见到他,而是能面对面感受他的温暖的人。
他一定生长在很幸福的家庭里吧。大约有着会温柔地教训淘气儿子的母亲;有着会一脸激动地看球,然后在妻子的不满中,尴尬地摸摸鼻子,把电视声音关小,转过头来教育儿子就算考了好成绩也不可以骄傲的父亲。
这些都是与她无缘的幸福。所以她每次看到这样的人,就会羡慕得移不开眼。
她深深地看着他,轻声说:“其实,我……”
她卡住了,因为看到张笑身后有一个红毛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军服控。
红誓!白津!他们怎么在这里?…卧槽忘了这栋百货大楼也卖家电!
简小爱慌得一比。出门前红誓还和她闹,说她说话不算话,她扯谎自己已经改和【闺蜜】约了【剪头发】,又承诺了明天大家一起出去吃烧烤,这才安抚住他……
红誓大踏步过来,横了张笑一眼,然后瞪向简小爱,兴师问罪:“‘闺蜜’?‘剪头发’?”
杀、杀气!
简小爱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
等闲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超可怕!红誓这种尤其恐怖!上次在岛上她想隐瞒她的伤口,结果被发现了,那时他发火的情景……不不她不想重温那一幕!
“……这就是我闺蜜啊!”她心一横,哆哆嗦嗦地拍了拍张笑的腰,强颜欢笑,“男闺蜜!我们正要去剪头发呢,是吧笑笑?”
笑笑:“……”
笑笑你应我一声啊!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