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亭欧究竟拿了秋柏韬什么廖婉玗完全不知道,她甚至没有听师傅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
辛小月因为害怕,右手攥着廖婉玗的裙侧,她不安的视线频繁地来回看着秋柏韬和廖婉玗,即使廖婉玗为了安慰她正握着她的手,她也还是觉得自己要打哆嗦了。
秋柏韬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唐亭欧不把东西交出来,他并不打算放她们走,于是廖婉玗硬着头皮拨通了唐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不是麦管家,也不是张鼎云,一时间她也没听出是谁来。
“师父醒着呢么?”
那头的人倒是听出廖婉玗的声音来,忙说醒着呢,之后廖婉玗请他把电话扯到唐亭欧卧室去,话音才落,就被秋柏韬把话筒抢走了。
空着手的廖婉玗看着秋柏韬隐隐蒙上一层戾气的神情,想拿回话筒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唐亭欧这时候才打过药一个多钟头,正是精神头最好的时间,听人说廖婉玗拨了电话回来还觉得挺奇怪,因为他记得这会按说小徒弟应当在火车上,是没有电话可打的。
接过电话的时候他噙着笑喂了一声,待到听清话筒另一边的声音是,一张脸蓦地沉下来。
“你要干什么!”唐亭欧生病前是个和颜悦色的人,这会忽然压低嗓子,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的身旁送了电话但没出去的人心里一颤。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即使是隔着电话,唐亭欧也能听到对面的人在笑。
“你……”他才讲了一个字,忽然被吸进来的空气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呀,虽然我们许多年没有见过,但是,你不要激动嘛!”秋柏韬认定自己是站了上风的,所以讲起话来不紧不慢,语气十分悠闲。
唐亭欧咳嗽了好一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时候他抚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你不要打我徒弟的主意。”
秋柏韬对着电话笑了几声,目光死死地盯着廖婉玗,“我对你的宝贝徒弟好得很,扯着一整趟火车的人给她作陪。”
廖婉玗被他盯的很不舒服,转头安慰身旁的辛小月。
“老唐,都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应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唐亭欧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就知道秋柏韬的目的,“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听到“执迷不悟”四个字秋柏韬勃然大怒,他啪一声将桌上的瓷杯挥手砸到地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老子在贵州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你趁人之危抢走我此生挚爱,唐亭欧,你是真当老子好欺负吗!”
廖婉玗跟辛小月显然都没有想到秋柏韬拦住她们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在秋柏韬提到唐亭欧之前,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帮谢澹如买的那批军火被发现了。
现在忽然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她一时间反倒不知要说什么了。
唐亭欧的过去她并不了解,偶尔跟张鼎云聊天的时候听说的也是他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若是曾经“抢”过秋柏韬的爱人,那应当是非常年轻的时候了。不然,不至于张鼎云也毫不知情。
唐亭欧听他这话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呼出一口长气来,听着就像是个长长的叹息,“清涛,她从来都是不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反省过自己吗?”
清涛是秋柏韬的曾用名,正经爹娘取的,现在这个是长官给改的,用了还不到一年。
忽然听见无比熟悉的称呼,秋柏韬先是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过神,并且眼神看起来比之前戾气更重,“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这个名字!我当时把她托付给你是为了让你暂替我照顾她的,可你……可你怎么能做出那样乘人之危的事情!”
廖婉玗这会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一场跌宕起伏的三角恋,但她总觉得自己师傅并不像是那样的人。
电话那头的唐亭欧半点也不心虚,讲起话来仍旧是底气十足的样子,“你托我照顾她,可是她却托我不要将行踪告诉你。清涛啊清涛,你怎么还不清醒,当初若不是你一直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又将她关在坤园,她早就走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廖婉玗看着秋柏韬,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走火入魔似得。
“我不管,告诉我,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秋柏韬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廖婉玗身旁的地板就是一枪,廖婉玗吓一跳,抱着辛小月两人缩成一团。
枪声清晰地传进电话筒,廖婉玗和辛小月的尖叫也异常清晰,唐亭欧不停地让秋柏韬冷静。
“我现在很冷静,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把她的住址告诉我,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徒弟和她小姊妹收尸吧!”
说着自己冷静的人实则看起来极尽癫狂之态,他那开了保险的枪口再廖婉玗和辛小月之前晃来晃去,最后轻轻地吐出一个“三”来。
唐亭欧是个守信的人,这么多年都将事情瞒的很好,现在自己徒弟就在秋柏韬的手里,他不敢冒险。
“二。”
“我说,你别冲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她们没有任何危险。”他不能因为过去的,甚至是上一辈人的原因,牵连到自己的徒弟。
“快说!”
“清涛,真如已经不在了。”
“什么?”秋柏韬正准备放下的枪口再次举了起来,他恶狠狠的瞪着廖婉玗,“你要是敢说慌,我马上就崩了你徒弟。”
唐亭欧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这么多的话了,此刻有些气短,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倒腾着胸中气,缓了好几秒种才再次开口,“清涛,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真如离开后没多久就查出了结核病,没熬过第三年,人就去了。”
秋柏韬举着枪的手明显哆嗦起来,他跟唐亭欧认识很多年,当然听得出他此刻没有说谎。
“那人呢?她人在哪里?”
廖婉玗听不见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就不知道唐亭欧说了什么,只见到秋柏韬一直执着地追问人在哪里,一两分钟之后,他便被定了身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眼圈泛起红来,紧接着眼泪跟珠子断线似得往下落。
秋柏韬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宋真如年轻时候的样子,原本举着的手千斤重似得坠到桌面上,枪口已经不再指着廖婉玗。
廖婉玗见他备受打击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她目光仍旧落在那把没关保险的手枪上,生怕走火。
唐亭欧在电话只听到秋柏韬的喘气声,他是眼见着秋柏韬如何做宋真如的,也就分外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两个人默契的谁都不说话,直到秋柏韬自己缓过神来问道,“你把她送哪去了?”
“回老家去了,地方是她自己选的,就在她家后山的那片柿子林里。”
“你常去看她吗?”
“这两年我身体也不大好,但她走的那个月我肯定会去陪她。”
秋柏韬忽然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廖婉玗、辛小月连带着屋子里几个没撤走的说不好说是车站工作人员还是他的兵,此刻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辛小月捏了捏廖婉玗的手,廖婉玗侧过头去看她,微微晃了两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宋清如的家乡秋柏韬是很熟悉的,尤其是宋家后山那片柿子林,他就算现在闭起眼睛来,都能回忆的清清楚楚。
“我现在就带人往扬州去,若是到时候找不到,姓唐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徒弟的坟头就留在那柿子林里算了。”
廖婉玗方才还以为这事情应当是解决了,毕竟之前如此强硬的秋柏韬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哪成想这人真是太善变了。
他们此时在南京,距离扬州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得上很近,廖婉玗本来以为自己和辛小月都得被秋柏韬带走,没成想她才迈出门槛去,秋柏韬就叫人把辛小月带到别处暂时关好,等到他回来再行处置。
辛小月当然不同意,拉着廖婉玗死活不肯松手,但两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很快就被分开带走了。
廖婉玗眼见着辛小月被一左一右架着拉走,转身蹙着眉头跟在秋柏韬身后。
“师父不会骗你的,你想知道的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放我们走?”
秋柏韬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就转回去,“别急,你师父也要来的。”
“什么?”从鹭州到南京这么一大圈,唐亭欧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师父身体这两年也不大好,你不能……”
秋柏韬冷哼了一声,“我不能什么?当年我被家里头关着灌大烟的时候,他想过我能不能吗?要不是他的帮助,真如怎么会走?”
廖婉玗没心思理会他们早些年的情仇故事,一门心思都在担心唐亭欧,可她知道若是唐亭欧说了要来,只怕就算是张鼎云也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