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阿东果然走了。
他走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当时我没有睁开眼睛,我害怕看到离别,就像害怕看到有人的死亡一样。
他不知道我已经醒了,悄悄地坐起来,伏过身子,在我的眉心印下了温热的一吻,然后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轻轻的带上门。
我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才睁开眼睛。
身边的被褥上仍然有他身体的余温,我伸出手,渐渐地,将被角一点一点攥紧,眼泪无声的流出。
这个房间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他留给我的一套衣服外,我什么都没有带。
出了门,跳过被雨水浸泡的更加污秽的垃圾堆,我走进了小巷,开始向着南天给我的那套公寓走去。
雨还没有停,我看着阴霾的天空,打开了那把从羊肉店老板那里拿来的那把破伞。
南天这个人说到做到,他说收回公寓,这个时候,我的行李和我的姐妹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在外面淋雨了。
其实,那些行李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倒是月清辉和黄素馨这两个离了人就不知道怎么生活的女人有点儿让我担心。
如果我真的想东山再起,她们无疑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能把大多数的力量压在她们的身上,但在我需要的时候让她们帮帮忙还是可以的。
果然,我在公寓门口看到了我的行李还有两个拎着行李眼巴巴等着我回来的人。
“夏乔,你怎么才回来?”黄素馨看见我,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一张本来很漂亮的脸顿时积满了疑云,她的声音很大很急,好像积蓄了一夜的怨怒一霎间都爆发出来了。
她噼噼啪啪劈头数落了我一阵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拎着行李走到我的身边,“小汤还不错,我们是天亮才被赶出来的。”
月清辉跟着点了点头,“小丁也说过,如果我们想回去就回去,但是我们知道,那个地方不能回去了,南天既然已经发话了,我们回去无疑就是给他们找麻烦。”
她顿了顿,塞给我了一个包,”我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我给你带出来了,我们都没有动,一分都没动。“
我接过了那个已经空了一半的包,那是年前阿东送给我的钱,钱已经用了一半。
其实,只有我知道,那部分钱并没有都被花出去,我知道南天这个人反复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安逸的生活就会被他打断,所以,我不得不留一部分做不时之需。
我苦涩的笑了笑,“你们一定都知道了。”
她们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还跟我走?”
我看着她们,期待着她们的答案,其实我的心里也不确定,虽然她们在这里等着我,多多少少让我有些放心,但是每个人在困难面前所能保持的定力和毅力都是没办法估量的,可能脆弱的就像根芦苇做的桅杆,风一吹就断了,也有可能像一根糖做的桅杆,在海水里浸泡不久,就融化了。
“我们是天堂娱乐城的人,在这个城市里,不跟你还能跟谁?”黄素馨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在你的眼里就是根墙头草,可是不是还有句话叫好马不吃回头吗?我已经投靠过冯程程一次,难道你还指望我投靠她第二次?”
没错,我相信她说的话。
她在冯程程那里吃够了苦头,就算她无路可走,也绝对不会回去了。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月清辉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我对她们都不错,她们对我的看法也渐渐起了变化,就算不是为了这点儿感化,就算是仅仅抱着抱团取暖的想法,她们也会跟我的。
我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么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宿的问题。我们不可能像以前住的那样好。“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因为是过年,很多房地产中介都关了门,我们今天是没有办法找到房子了,所以,只能暂时凑合在一家小旅店里。
那家小旅店的房间很小,除了放下一张勉强能容纳下三人的床外,也就只能放一台旧式的电视机了。
安顿好后,我带着她们两个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再次回到旅店开始布置任务。
我告诉了她们我的想法,我要东山再起,我要成为这座城市的老大。
她们看怪物一样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黄素馨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我:”成为老大?我们一没钱,二没势力,怎么成为老大?“
“这没关系。“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凝眉思索着该怎么开始。
电视机里传来纷乱的联欢晚会的声音,和嗑瓜子的声音一起,很快将我们的声音淹没。
这个时候,外面应该是没有人监视我的,就算有人监视我,也是为了黑豹的秘密,他们大部分都是黑道上贩毒的,和我要做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我也不害怕。
“我们会有势力的。“
我看着她们,满怀信心,”你们接下来为我做一件事情。“
我凑近她们的耳边,说出了我的想法,她们更加诧异的看着我。
“你疯了,夏乔?“黄素馨第一个开口,几乎从床上跳了下去,”陈红那个人怎么可能用?你忘了,你们是死对头,她还差点儿害死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千年不变的道理。“我面不改色,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
“我们还是去试试,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了。“月清辉看着黄素馨道。
黄素馨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
那一夜,我们挤在宾馆的大床上,辗转难寐。
天亮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座机打来的,一看就是街边随便找了个电话亭。
是阿东。
他告诉我,如果没有问题,他明天就可以给我一个惊喜,不过这个惊喜需要我自己去找。他没有说具体怎么找,只是告诉我,明天让我去当时他带我去的那家高级服装拍卖店,临了,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唐诗,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那个拍卖店,赫本的小黑裙,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