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两人脸色齐齐骤变,沈幽珏眼底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寒光,沈延澈则是面上有掩不住的惊讶,侧身看了沈幽珏一眼。
沈凌清从沈延澈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异样,蹙起眉峰道:“我听说九哥遇袭的时候,凤兮阁出手相救了?”
沈幽珏颔首,“在源城,褚流霆派出大邱隐卫前来夜袭,是凤兮阁的人及时赶到相救。”
沈延澈道:“不仅如此,出了西岭之后,九弟被围困的那次,也是凤兮阁的人前来通知我,让我尽快折回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他顿了顿,狠狠皱眉看了两人一眼,“这凤兮阁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为何所有的事他们都要插上一手?”
沈凌清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这个……我还真想不明白。”他看了沈幽珏一眼,“九哥,你对这些江湖门派了解最多,你有何想法?”
沈幽珏沉吟片刻,问道:“你方才说,多亏九翕派人来暗中相助于你,是他亲自来的吗?”
沈凌清摇摇头,“不是,是个年轻女子,她说她是凤兮阁的人,奉九翕的命令而来,对了,兴许你们听说过她,她是白月楼的管事,就叫白月。”
沈幽珏的眸色微微一凝,而后微微点头,“听说过,白月楼的酒水一绝。”
沈凌清闻之不由笑出声来,连连点头,“这倒是没错,这里的酒确实香味独特,芳香醇郁,喝了一次就忘不掉了。”沈泠音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听到沈凌清后面的话,不由撇着嘴瞪了他一眼,道:“我就说十一哥这段时间天天往那白月楼跑做什么,原来是恋上了那里的酒,不过也好,只
要不是看上了那里的姑娘,就什么都好说。”
兄弟三人闻言不由相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沈幽珏笑着抬眼朝着外面扫了一眼,在漆黑一片的夜色掩护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他总觉得在某处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着他们。
“白月楼……”他垂首,似是不经心地轻轻念叨了一声,神色渐渐冷了下去。进门前厅的屋顶上,一人正持着酒壶稳稳坐着,另一人则俯身在中间的房梁处朝着正厅看着,看了会儿,她缓缓滑下来,坐在另一人身边,轻声问道:“副阁,你为什么不
进去?你与澈王殿下也算是有些交情,而且属下看那澈王殿下对副阁也很友好,你……你若是进去,他应该很高兴吧?”夜卿凰轻轻笑了两声,没有立刻回答她,仰头大口喝了几口酒,这才侧身看了她一眼,道:“进去就不用了,我只是来看一眼罢了,毕竟京中的状况今时不同往日,难保会
不会有人在他们刚一回来就动手。”
桑梓笑得诡谲,凑到夜卿凰近前,小声道:“来看一眼?副阁你想看的人……是谁?”
夜卿凰喝酒的动作一滞,侧身看来,眸色清冷,桑梓连忙恢复一脸的正经,朝着别处望去,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夜卿凰出言斥她,反倒是问道:“最近可有九翕的消息?”
“没有。”桑梓撇着嘴摇头,“阁主的行踪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鬼四回来了,傍晚那会儿还去了一趟白月楼。”
夜卿凰眉峰一拧,“去白月楼做什么?”
“不知道,没说什么,只是找白月随便聊了两句。”
夜卿凰想了想,摇摇头道:“也罢,我本来也没指望着你们会知道。”
桑梓撅了撅嘴,回身看了看,“虽说澈王殿下生辰已经过了,不过皇上和几位王爷倒是送来不少东西,副阁,你给送了些什么?”
“我么……”夜卿凰想了想,“我还要送他什么?青翎山庄不是派人送了金蚕软剑来?”
桑梓顿时瞪大眼睛看着夜卿凰,惊呼:“金蚕软剑?副阁你……你把金蚕软剑送出去了?”
“宝剑赠英雄,理所应当,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那是金蚕软剑……商庄主怎么能舍得?”
夜卿凰没有答她,只是兀自轻笑一声,仰头又喝了几口,看着夜空怔怔地发呆。
夜已深,静谧无声。一名身着珩王府侍卫服的男子快步朝着书房走去,在门外遇到陈期,跟陈期小声说了些什么,陈期皱了皱眉,回身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大步走进门去,对着沈缙珩行了一
礼。
沈缙珩抬眼看了看,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期道:“禀王爷,珏王殿下和清王殿下一起去了澈王府,泠音公主也在。”沈缙珩轻轻“嗯”了一声,“不怪,七弟和十一弟都是往来战场上的人,打小就关系很好,每每他们征战在外,来不及回京过生辰,都会彼此做点什么,此番回京途中,七弟
又救了九弟一命,九弟去了也不奇怪,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眼看着陈期,“让人送去澈王府的东西,送去了吗?”
“王爷放心,王爷出门去迎接澈王殿下和珏王殿下的时候,就已经让人送去了,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嗯,那就好。”沈缙珩的面色毫无征兆地沉了沉,侧身朝着门外瞥了一眼,目光沉肃,“若是二哥还在,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七弟的生辰,他都会记得,都会给七弟送上一份
贺礼。”
陈期低垂着头,不敢看沈缙珩,小心翼翼地应道:“涵王殿下虽为武将,却心细如发,尤其对澈王殿下多有照拂,所谓以德服人,说的正是涵王殿下那般。”
沈缙珩没有应声,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到门旁,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得左右摆动的枝桠出神,良久,他轻叹一声,摆摆手,“还有什么事吗?”
陈期迟疑了一下,道:“王爷,夜卿凰……回京了。”
沈缙珩转身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从枝桠上离开,抬眼看向陈期,“所有人都回来了,她也是该回了。”
陈期又道:“属下的意思是,她回右相府了,听说夜相有心让她在相府多待些时日。”
闻言,沈缙珩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垂首幽幽道:“相府……她待得住吗?”
陈期不知,也不知如何回答,沈缙珩显然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正午,东宫里一片死寂,日暖高照,守门的侍卫一个个都有了些困意,正打着哈欠的时候,突然只见一名内侍匆匆跑来,对着几人说了些什么,几人齐齐一怔,分列两侧
站好,努力换出一副精神抖擞的面貌。
不多会儿,一袭锦袍的沈凌清便在随从的陪同下大步而来,他的脚步很快,面上没有表情,走到门前看了几人一眼,拿出一枚令牌。
见之,四周众人齐齐下跪行了一礼,沈凌清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本王奉父皇口谕,前来面见太子。”
“是……”侍卫连连点头,将门打开,“王爷请,只是……按照规矩,只能王爷一人……”那人说着看了看沈凌清身后的随从,沈凌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下了然,紧盯着那人看了半晌,复又冲身后的随从点头示意,让他们留下,自己独自一人快步进了
门去。
同心殿的院子里只留了一名内侍,沈凌清刚进来就看到宫人端着盘子一脸无奈地出来,碗碟里的饭食几乎一动未动,他不由拧了拧眉。
“这是怎么回事?”
闻声,宫人连忙过来行礼,却被沈凌清抬手拦住,指了指他们手中的饭菜。
一人道:“回清王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的午膳,可是殿下他……他不肯吃。”
沈凌清眯了眯眼睛,略一沉吟,从宫人手中接过盘子,沉声道:“你们回去吧。”说罢,大步朝着殿门走去。轻轻推开门,发出些微声响,沈凌清努力稳住脚步进了殿内,刚进门就闻见一阵说不出的浓郁怪味儿,再往里走了几步,这才看到一道身影正半躺在软榻上,似半睡半醒
着。
听到脚步声,他出声道:“端走吧,本宫不饿。”
听这低沉沙哑、虚弱无力的声音,沈凌清心下狠狠一颤,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喊道:“三哥。”
榻上那人浑身明显一颤,迟疑了片刻,这才睁开眼睛缓缓侧身看来,待看清来人,他缓缓坐直身体,怔了半晌,突然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徐徐道:“你来了。”
沈凌清努力抑制住双肩的颤抖,回了一笑,点点头道:“来了。”顿了顿又沉了脸色,“我来晚了。”
沈君珞摇摇头,起身走过来,沈凌清连忙放下盘子,迎上去扶住他。
“我没事。”沈君珞按住沈凌清的手,“别担心。”
话虽如此,他的脸色却一片惨白,在他那一身霜色袍子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憔悴,可他握着沈凌清的手却力道不轻,“你怎么来了?”
“是泠音去求了父皇让我来看你,父皇答应了。”沈凌清扶着他到桌旁坐下,垂首自嘲一笑,摇摇头,“没想到有一天,我要见你,还需要别人出面为我求情。”
沈君珞唇角笑意凄凉,“外面的事情我听说了些,父皇不让你来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埋怨。”
“三哥!”沈凌清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你怎么还能这么泰然镇定?”沈君珞拉住沈凌清坐下,抿唇笑道:“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为何不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