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十分明显,沈幽珏垂首轻叹一声,“商祺。”夜卿凰道:“这件事并不难理解,在我看来,商祺身为商阙的弟弟,这些年来一直居于兄长之下,他心有不甘,一心想要除掉商阙,却又不敢动手,这时候有个朝廷中的得
势之人找到他,让他除掉商阙,取而代之,并为自己做事……也许这个人在找到商祺之前,已经找到老庄主商阙,却被老庄主拒绝了,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商祺。”沈幽珏接过话:“商祺与潜月门里应外合,重创老庄主,并在老庄主死后,夺了庄主之位,开始为朝廷中的那人卖命,打造兵战所用的兵器,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万无一
失,可是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商言君。”夜卿凰不由诡谲一笑,下意识地挑起凤眉,“商庄主看似沉默不语,什么事都不知晓,实则心里一片了然,商祺要庄主之位,他便让给他,然后不动声色地暗中调查老庄主的死因,前后不到半年时间,他便将商祺的所作所为都查了出来,并将他从庄主之位上拉了下来,没过多久,商言君便接任庄主,成了这百余年来青翎山庄最
年轻的庄主。”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侧身看了沈幽珏一眼,“可惜的是,商祺身后那人藏得太深,而且十分警惕,他终究是没能查出商祺是在为谁卖命。”
沈幽珏笑得幽深,“是查不出,还是不想查?”夜卿凰回笑:“兼而有之吧,商庄主那么聪明,也许心里已经知道那人是谁,可是这个人的身份地位都太高,一旦事情暴露,可能会惹来诸多麻烦,甚至是灾祸,更有可能
给青翎山庄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便将此事压了下去,就连商祺被拉下庄主之位的真正原因也被隐瞒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幽珏,“算来,你与商庄主还算是表兄。”沈幽珏垂首微微沉思,“嗯,他母亲是父皇的表妹,我们兄弟该称一声姑姑,与他自然该称一声表兄弟,只是他幼时便性格怪癖,不喜与人接触,也就最近几年接任庄主之后,才与朝中的关系渐渐缓和亲近起来,却与我兄弟几人一直生分。说来,此番事发,父皇对青翎山庄深信不疑,除却因为太子之事缠身,没有多余的心思之外,也因为
商家与朝廷有这层关系在。”
顿了顿,他抬眼看着夜卿凰,“正也因此,我更加想不明白,为何对于当年老庄主伤重离世是受商祺所害一事,我们并未听闻,若真如此,父皇不可能不知道。”夜卿凰太息一声,缓步向前走去,“外人不知此事并不奇怪,正如方才所言,当年事发牵涉甚广,与朝中权势关系密切,而且当时老庄主去世不到一年,又经商祺之手折腾了半年,青翎山庄上下人心涣散,惶惶不可终日,商庄主思量再三之后,决定暂不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以免引起骚乱,而是以商祺重病为由,将他囚禁起来,不到半年,商祺便因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和囚禁的折磨,自戕了。就算现在,你派人去打听,得到的结果依然是,商祺是重病不治而死。我想商庄主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要保全青翎山庄的名声,所以……”她长舒一口气,深有其意地看了沈幽珏一眼,沈幽珏会意,颔首道:“你放心,这些事我自己听过便罢,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传到父皇那里。我明白,青翎山庄发生这样
的事,终究对他们的声名地位有所影响,尤其,头肩上还顶着承国最大的兵器制造之所的重任。”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澜玥阁外,沈幽珏抬眼看了看门,停下脚步,“不管怎么说,现在盗取兵器、滥杀无辜、又嫁祸青翎山庄与珩王的人已经抓住了,你也不用再担心
了。”
夜卿凰摆摆手,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吗?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珩王殿下,谁又知那幕后黑手下一次的目标是谁?”
说罢,她挑起唇角,冲沈幽珏笑得幽冷,抬脚大步进了澜玥阁。
夜南乔迟疑着对着沈幽珏行了一礼,也跟着进了门,留玉立和楚茨一脸茫然地你看看我看看你,不明所以。虽然经过刺客这么一闹,很多游人都已经散去,沈幽珏送夜卿凰回去,沈瑨珩与商言君也带着那些刺客一道离开,沈凌清却是兴致未缺,拉着沈延澈要再畅饮一番,沈千
矅笑称自己有些倦了,撇下两人,独自乘马车回府。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压着自己心底的火气,努力地去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是哪一环、出了什么样的纰漏,为何青翎山庄的人不仅事先得到了消息
,更是在此设下埋伏。可是,直到回到了矅王府,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想去都觉得根本不可能,从头到尾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没有多少,就连闫家那边他都瞒着,最重要的是,这一次
他几乎没有动用任何自己身边的人,完全是假手他人,若一定要找出一个原因,那就只可能是那边的人走漏了风声。闻他所言,那身着黑袍的男子骤然一惊,跪了下去,连连摇头,“王爷,这绝不可能!我潜月门中绝对没有这种吃里扒外之人,在今晚行动之前,也没有任何人曾离开在下
的视线,根本不可能有人离开去给青翎山庄传递消息!”“不是你们,又能是谁?”沈千矅紧紧握拳,深深吸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除了你们,就只有本王知情,若不是你们潜月门的人,那就只有可能是本
王了……”
“在下绝无此意,只是这件事事发突然,还望王爷能冷静细细想一想,会不会是在哪个环节我们大意了。”
“那你倒是给本王说说,是哪里大意出了错?”沈千矅俯下身,靠近那人身前,“傅白,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本王一个合理的交代!”
傅白,潜月门门主。
“王爷放心,在下一定会仔细查清楚……”
“你打算怎么查?你的人几乎都已经被青翎山庄的人拿下了,你打算到哪里去查?”
傅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近两年新归我门下之人并未纹上潜月刺青,方才有人潜水逃了回来,请王爷给在下一些时间,容在下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沈千矅再也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当年你们潜月门刺杀青翎山庄老庄主不成,担心反遭报复,是本王收留了你们,这些年本王养着你们,是指
望你们为本王做点实事,你们倒好,一次次事情全都办砸了!这一次若是有什么纰漏之处,被珩王和商言君查出来,那本王可就保不了你潜月门了!”闻言,傅白心下一颤,咬紧牙对着沈千矅行了一礼,“王爷尽管放心,在下从未与他们说过救他们的人究竟是谁,每次行动他们也都只是听在下的命令行事罢了,所以这件
事不管他们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王爷身上。”
“最好是这样!”沈千矅瞪了他一眼,瞥见门外款步走来的女子,摆手示意他退下。
“王爷……”女子端着一碗汤走进门来,见沈千矅面色凝重,不由娇声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不是与珩王殿下游河去了吗?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千矅长叹一声摇摇头,“没事,出了点小问题。”见他面露倦色,女子连忙上前给他按捏,看似娇柔,一双小手的力道却是正好,边捏着边在沈千矅耳边轻轻吐气,柔声道:“王爷既是已经回府,就不要再为外面的事情烦
心了,天色已晚,妾身伺候王爷早些歇着吧。”说话间,她双臂环在沈千矅的颈间,整个身子伏在他的背上,柔软且温暖,沈千矅心头的烦躁去了大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揽进怀里,看着这张美艳倾城
的面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微红的双唇轻启,尽显诱惑,一双手亦是不老实,在沈千矅身上轻轻挠着扑腾着,沈千矅被她挠得心下痒痒,垂首深深吻了上去。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入鼻中,沈千矅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脑海里骤然闪过一双凌厉的眼睛,继而是那张清丽却又冷艳的面容,刚刚在怀里侍妾身上升起的一丝情欲骤然冷了
下去。
他记得,她的身上也有香气,只不过不是这种浓郁的香,而是一种不可名状、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闻得到的香气,清幽淡雅,难觅行踪。
一如她的人,即便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也会让他有种恍惚感,总觉得眼前的人很不真实。
霍地睁开眼睛,他冷静地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本王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侍妾莫名其妙,不愿离去,一脸委屈地粘过来,轻声道:“王爷……”
“回去。”沈千矅不给她多说话的机会,再出声,语气中带了一丝呵斥之意,那侍妾一愣,见他脸色不佳,多一刻也不敢迟疑,只关切一声让他记得喝汤,便匆匆离去。直到她走远了,沈千矅这才从怀里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里端详,那是一枚发饰,是混乱中在夜卿凰的那艘船上见到的,整艘船上只有她一个女子,这发饰必是她的无疑,他
本打算送她回去的时候还给她,却没想到被沈幽珏抢先了一步。看了许久,他骤然用力握住那发饰,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夜卿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