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他道:“你放心,所有事情朕心里都自有一杆秤,这一行从头到尾确实是你这个副帅在挑重任,自然也是你的功劳最大。”
“儿臣不敢邀功,儿臣只愿我承国安平繁荣,所有人都不再受战乱纷争之苦。”
“嗯,你有心了。”沈熠轻轻拍着他的手臂,见他突然皱眉,立刻停了下来,看着他的手臂,“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已经没事了。”
沈熠看着他隐忍沉静的面容,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沉吟半晌,点头道:“罢了,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晚些时候再说不迟,先回去休息。”
闻言,沈延澈迟疑了一下,见他没有更多的话,便松开了他的手臂,后退一步,俯身行礼道:“儿臣……告退,父皇也要多休息,保重龙体。”沈熠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沈延澈也不好再停留,垂首躬身退了出去,身后,沈熠定定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走起来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的左臂,眼眸微微眯起,却终
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良久,他一声长叹,轻轻摇了摇头。
卓成进了殿来,看了一眼沈延澈的背影,扶着沈熠小心翼翼地走到软榻旁,沈熠睇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卓成讪讪一笑,道:“奴才就是突然想起来,澈王殿下的生辰好像刚过不久。”“嗯。”沈熠点点头,“过了有十来天了。”顿了顿又道:“朕看澈王这脾气,就算当时他在京中,怕也办不成晚宴,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除了带兵打仗,他何曾对别的事情
上过心?”
卓成本还想说什么,可是一见沈熠那复杂难辨的神情,终究又不敢说,便笑着点头应下。
夜卿凰并没有直接回右相府,而是从须弥山庄转了一圈,备了些夜斐平日里最爱吃的菜,又拿了一幅他最喜欢的名家字画,这才匆匆忙忙回了右相府。
刚一进门,夜管家就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爷可就得派人出去找了。”
“找我?”夜卿凰故作一脸不解,“找我做什么?”
“老爷这么多天没见着小姐,心里担忧挂念得很。”
“我不是给他留信了吗?”
“留信?”夜管家惊讶了一下,“小姐给老爷留信了?”
“对啊,就在御香斋的糕点盒里。”
“哎呦……”夜管家轻呼一声,连连摇头,“老爷根本没看到留信,老爷知道那盒糕点是小姐送的,一直没舍得吃,这……”
闻言,夜卿凰顿觉一阵无奈,连连叹息几声,加快脚步直奔着夜斐的书房去了,刚进门就看到夜斐正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就连她进了门来也没有回一下头。
“爹……”夜卿凰轻轻喊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什么呢?”
夜斐不作声,从她身边走开,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夜卿凰便又跟过来,给他倒了杯水,挨着他坐下,“爹,你怎么了?”
夜斐瞥了一眼茶盏,又抬头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在外面疯够了?”
夜卿凰眨眨眼睛,“爹,我给你的那盒糕点你是不是没吃?”
夜斐沉着脸,道:“你连我这个爹都不要了,我吃那一盒糕点有什么用?”“唉!”夜卿凰摇头轻叹一声,起身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在他的书案上找到了那盒糕点,这么长时间,糕点已经不能吃了,打开盒子,里面的字条已经有些潮湿,字迹
晕开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得清楚。
“给。”她走过去把字条递给夜斐,夜斐一脸不解地接过字条仔细看了看,顿然愣住,“你……你去看你师叔了?”
夜卿凰撇撇嘴道:“本来是打算去看看他老人家的,结果走到半路上又回来了,一路上遇到了很多雨天,行程就耽搁了。”
夜斐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为何半路又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那倒没有,我只是想起大邱与我承国正交战,祈璃又素来与大邱交好,我担心我去了会惹上什么麻烦,又害得你担心,结果原本已经到了边疆,想了想又折回来了。”说
着,她走到夜斐身后给夜斐捏了捏肩,“爹,你糕点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因为这是我买的,所以舍不得吃?”夜斐本想再晾她一会儿,可是看她这满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终究是不忍,轻叹一声,拉着夜卿凰在身旁坐下,“我夜斐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听了无止那个老头
的鬼话,把我好好的女儿、相府千金,给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夜卿凰闻言不由“咯咯”笑出声来,“爹,你敢当着师父的面儿说这话吗?”
“我什么不敢的?”夜斐一急,瞪了瞪眼,“你看看你,你这……你这都十八了,到现在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为父这心里多着急,你知道吗?”“不急……”夜卿凰连忙拍着他的手背安抚他,想着找什么理由搪塞她,突然她眉眼一转,一本正经道:“爹,咱们承国与别国不一样,女子晚嫁不是很正常嘛,而且一般晚
嫁的女子都不是寻常人,往前的就不说了,咱就说闫家那位,她可比我长了好几岁,都过二十了,不也还待字闺中吗?”
“闫家?”夜斐想了想,顿时沉了脸色,“闫语苏?”
“对呀。”
“你怎么能跟她比?她是闫淑妃的侄女儿,父亲是左相,母亲是祈璃郡主……”
夜卿凰笑道:“我爹是右相,我承国以右为尊。”
“那闫语苏姑娘心比天高,非人中龙凤不嫁,一般人她根本看不上……”
“你女儿的心比她更高一层,她看得上的你女儿还未必能看得上。”
“你……”夜斐说一句就被她堵一句,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一拍她的额头,“别跟为父嬉皮笑脸的,婚姻大事岂可轻视?”
说着,又沉沉叹了口气,道:“这事也怪不得你,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我应该早些给你筹划着才是。”
听出他语气中的怅然,夜卿凰心下咯噔一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反手握住夜斐的手腕道:“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娘亲嫁给你的时候,也是我这般年纪吗?”
夜斐一怔,愕然地看着她,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娘……你娘她那会儿……”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说过,如果娘亲还在家里的话,那天是她三十生辰,三十……那会儿我也才五六岁,这么说,娘亲也是很晚才嫁给爹的。”夜斐无言反驳,似乎也不大愿意谈起陌归的事情,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事了,不过有一言你得听为父的,这次回来就不要再随意离开了,近来京中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
可是私底下去暗潮汹涌,加之今日两位王爷回朝,只怕事情会更加复杂,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夜卿凰抿了抿唇,眉眼微转,给夜斐又倒了杯水,看似不经意问道:“爹,太子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查明真相?”“真相?”夜斐沉叹一声,“真相如何,很多人心中都明白,现在少的就是一份证据,而这份证据本不难找,可问题就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破坏捣乱,线索总是查到一半就断了
,然后又出现新的线索。”
夜卿凰挑了挑眉,“如此说来,圣上也是相信太子殿下是被人陷害的?”夜斐道:“知子莫若父,太子为人品性如何,圣上心中最清楚,若非如此,也不会一直查到现在还在继续暗中调查,而是早就定了太子的罪,毕竟这件事涉及皇族声誉,拖
得越久越麻烦。”
夜卿凰点点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没有真相,而是没有人相信你,既然圣上相信太子,那这件事必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对了爹,你方才说有人在暗中破坏?”
“没错,这个人一直在阻挠圣上找出证据,也许不应该说这一个人,而是这两个人。”
“两个人?”夜斐点点头,“昨天我和圣上仔细聊过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之所以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是因为我们身边有我们熟悉的人在阻止我们,而且他们不是一个人,应该是两
拨人,这两股势力似乎正在暗中相斗,他们这一搅和,把很多线索都搅乱了。”
“两股势力……”夜卿凰挑了挑眉,垂首沉思。仔细回想一番,前一世的时候,君珞太子出事,沈千矅是最开心那个,因为那次的事,他一下子少了两个争夺皇位的强敌,一个是君珞太子,另一个就是他曾经说过的,
自己唯一忌惮的人,沈缙珩。
虽然当初沈千矅没有和她明说,但是她已然猜到君珞太子的事与沈千矅脱不了干系,如此说来,夜斐口中那暗中相斗的两拨人,应该就是沈千矅与沈缙珩无疑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轻轻笑出声来,她倒真的想看看在没有她插手、在沈千矅的人手大为折损、计划一再落空、而今与沈缙珩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两人究竟谁更胜一筹,毕竟一直听闻沈缙珩沉稳冷静,智谋了得,却一直没能亲眼见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