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瑨珩向冉擎风看去,“舅舅,他说的是真的吗?”冉擎风脸色黑紫,好不容易吃力地抬起手握住夜南乔扼着他的那只手,用力地掰开,夜南乔的大悲印毕竟练得还不够深,气息一破,结的印便也散开,两人全都向后退了
两步方才站稳。
“你方才说,对他的身份保密?”冉擎风疑惑地看了沈瑨珩一眼,“他是谁?”
夜南乔笑得冷冽,目光紧盯着冉擎风,“杀的人太多,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吗?”
冉擎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一时间又不敢肯定,只能半信半疑地看着夜南乔,越看越觉得他眼熟,不由想起第一次和他过招的时候,他满是恨意而又熟悉无比的眼神。
“他是乔宏志的儿子。”沈瑨珩忍不住出声道。
并不大的声音却在殿内引起一阵喧哗,就连沈熠也吃了一惊,再看向夜南乔时,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冉擎风有短暂的出神,瞬间明白了夜南乔对冉家人恨意之深的原因,“呵呵,原来是叛臣逆子,圣上,您这大殿之上竟然连叛将之子都能容得下了?”
“舅舅……”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已从隐觞玉那里得知内情的沈瑨珩已然料到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本能地拉住冉擎风。冉擎风却并不领情,毫不犹豫地挣开他,冷眼看着夜南乔,“夜家可真是忠臣良将,收留叛将之子不说,还将人送入朝中为官,你们该不会是想要制造机会,让这个叛逆之
徒弑君报仇吧?”夜南乔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虽然已经怒极,却还算镇定,看着冉擎风的眼神满是嘲讽笑意,“谁是叛将,谁是忠臣,不是凭你空口一说的,想知道当年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只要找到一个当年从南海活着回来的人便可。”冉擎风先是皱眉,继而又不以为意地一笑,事情是他亲自派人去做的,沈尧涵的兵马多半都是与冉家有关,当年那一战,所有拥护、亲近、信任、跟随沈尧涵的人全都毙
命,他特意让人数过尸体,一千三百六十四人外加一滩血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至于活下来的,都是他的人。
“活着的人?”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得意,“哪个人?”
“白副将。”夜南乔说着,朝着殿门口瞥了一眼。
冉擎风一愣,白副将是但年沈尧涵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副将之一,“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
“你就如此肯定?你亲眼见到了吗?”冉擎风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听到座中有一片骚动,不由回身向自己身后看去,只见一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缓步走进殿内,取下自己的头盔,对着沈熠跪下深深行
了一礼。
“罪臣……拜见圣上!”
尚未看清面容,只是听这声音,很多人便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就连沈瑨珩都不由得瞪了瞪眼,满眼惊讶地看向那人。
沈熠眉角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向前探着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人,“何人?抬起头来。”
“罪臣姓白,是……当年涵王殿下的副将……”他边说边抬起头。
躁动的声音顷刻间沉了下去,不是的,虽然声音听着有些相似,可是这张脸……完全不同,座中甚至有人能认出他来。
“是老白,果真是白兄!”
沈熠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稳住嗓音问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老天庇佑,罪臣死里逃生了,可是罪臣却没能救回涵王殿下,罪臣……该死!”说着,他突然双掌按在地上,将脸低低地伏在地面上。
提起沈尧涵的事,沈熠内心早已波涛涌动,此时见他做出这般动作,心里更加难受,连连摆手,“起吧,起来吧,有话站起来说……”
他边说边注意着白副将的一举一动,突然,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神色凝滞,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白副将的手背连接手腕的地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混乱一片的脑海里骤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而后一个个与沈尧涵有关的片段涌入脑海,他清晰地记得,沈尧涵十二岁那年,日日苦练武功,那一日他去看望沈尧涵,校场上的一处机关骤然失灵,一支羽箭朝着他射来,那时只有十二岁的沈尧涵没有片刻的犹豫,冲上来一把抱住他趴下,等他们被身边的随从扶起来的时候,沈
尧涵的一只手背上已是鲜血淋漓,血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他却还在关心沈熠的安危……
所有人的声音都跟着停了下来,不安又不解地看着沈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沈熠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笑了一声,虽然很短,众人却听得清楚,“是你……是你!”
白副将顺着沈熠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听出了沈熠话中深意,抿唇浅浅笑了笑,站起身来垂首行礼:“是我。”
卓成担忧地看着沈熠,“圣上您没事儿吧?”
“没事。”沈熠连连摆手,神色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他的目光片刻不离白副将,“说吧,说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副将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回身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沈瑨珩圣上,清寒而又残冷。
原本晴好的天气不知何时变了天,酉时过半的时候起了风,不到戌时,便又细密的雨点落了下来。
城外的庵寺内,陌归站在一间房门旁,伸手感受着雨滴落入掌心里的冰凉感觉,努力让自己的心也能跟着冷静下来。
他们已经进宫许久了,不知此时情况如何,那些犯了罪的人可已经认了罪、服了法。“咳咳……”屋内传来轻轻的咳声,陌归心下一凛,连忙折回里屋,正好看到沈沁微微撑起身体,伏在床边,她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叹息一声道:“你可算醒了,再不醒,
几个孩子就要担心死了。”
沈沁勉强一笑,摇摇头道:“我没事……”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危险,怎么还故意往前冲去?就算你冲上去,也不至于对付不了那个人吧。”
“我只是想做戏做全套,不受点伤、出点血,怎么能有说服力?咳咳……”沈沁自己倒是不担心,反倒微微笑了笑,“他们还没回来吗?”陌归看了一眼半掩的窗子,喃喃道:“应该……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