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沈凌清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睛没由来地渐渐变红,胸口一直强忍着的酸涩一点一点涌上来,他不由哽咽了一下,“这些……这都是如止写的?”沈君珞颔首,眼睛微微泛红,却没有落泪,从他手中拿过两张纸垂首看了看,弯眉淡淡笑了笑,“如止是聪明的,他知道如果他死了,我可能不会独自活着,所以他想到了
这个法子,他让我想死却不能死……”
仰头,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气,却依旧压不下心头的疼痛,“如止……他可真是够狠的……”沈凌清却不由垂首落了泪,将看完的信缓缓折起收好,重新放进信封里装起来,交到沈君珞手中,“那三哥可得把这个收好了,万一哪天想不起来要去哪里了,还可以拿出
来看一看……你看,如止连路线规划都给你理清楚了,你只要照着他指的路子去走就行了……”
沈君珞连连点头笑着,“他想得周全,他知道我很少踏出幽州,离开幽州之后很有可能会迷路,所以就特意给画了一张这么详细的地图,这下,总算是走不丢了。”
沈凌清转过身去,不敢让沈君珞看到他的眼睛,他也不敢去看沈君珞,这样的沈君珞他看了会心疼不已,更心疼那个为了沈君珞而甘愿放弃自己生命的男人。
他们都知道,却也是知道现在才知道,那个男人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在做谋划,万一有一天退无可退的时候,他要怎么保住沈君珞。
他进宫的那天,并非是直接去了东宫,而是先去了一趟避寒宫,沈熠说过的,等他想清楚了,就去见他。
避寒宫里很暖和,却远不能温暖如止的心。
沈熠问他:“你想好了?”
如止颔首,“想好了,想得很清楚。”
“是吗?”沈熠冷笑,“那你可有想过,万一你死了,太子不愿独活可怎么办?朕记得太子说过,他的命和你命是连在一起的,要么,你们都活着,要么,一损俱损。”
说着,他不由笑得更厉害,“朕实在没想到,朕的太子会为了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止啊如止,你真的让朕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你。”如止轻轻握了握拳,面上始终保持着镇定平和的浅笑,“圣上兴许是误会了,罪臣与殿下的命脉确实有所牵连,然却并非共生,而是依附,罪臣的命是依附着太子殿下而生,就像是藤蔓与大树,若是藤蔓没有了大树,很有可能会死,可是如果大树没有了藤蔓,不仅不会死,还会活得更好、更久,长得更大、更高。罪臣是藤蔓,而殿下便是
大树。”
闻言,沈熠当即明白了他话中沈熠,微微拧了拧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有这等觉悟有想法的如止,他的心底是有敬意的,可是一想到他的太子也是因为他而变成今日模样,他又是恼怒的。
“如此说来,他已经想到了法子保太子的命?”
“是,罪臣已经想到了,也已经去做了,结果……圣上很快就会看到的。”
“好,朕便信你这一回,朕等着看,你是如何保住太子的。”
最终,如止没有让沈熠失望,他保住了沈君珞的命,可是,也只是保住了沈君珞的命,而不是保住了沈熠的太子。
终究,沈君珞还是舍弃了太子之位,而这一次,沈熠却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
沈世琰赶来找沈凌清的时候,沈凌清刚刚走出东宫大门,沈世琰道:“十一哥你快跟我一起去避寒宫,父皇要下旨废太子。”
沈凌清是出乎意料地冷静,没有惊讶,没有恼怒,也没有担忧,他平静地点点头,随着沈世琰一起朝着避寒宫走去,弄得沈世琰一脸茫然,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夜卿凰随着夜南乔一起赶到清王府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暮色四合。
一连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天气有了转晴的迹象。
可是清王府的氛围却丝毫不见晴朗。
武场中间,一队队侍卫被掀翻在地,却没有人敢呼一声痛,只能咬牙默默忍着,沈凌清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冷冷的、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沈幽珏站在武场边上,目光一直紧盯着沈凌清,时不时地回身看一眼,终于看到夜卿凰出现,他的眉峰下意识地一松,伸手扶住她,“来了。”
“嗯。”夜卿凰轻轻应了一声,看了看武场中间的沈凌清,沉声道:“怎么回事?”
沈幽珏看了夜南乔一眼,夜南乔道:“我……我嘴笨,我怕我说不清楚,所以就等着见到了王爷,王爷告诉姐。”
沈幽珏颔首,沉声道:“父皇下旨废太子了。”
夜卿凰浑身轻轻一颤,下一刻隽眉紧紧蹙起,目光移向沈凌清,她似乎能看到他平静的面容下,内心里正在不停翻滚着的狂潮。
“怎么会……”
“是太子自己的意思。”
夜卿凰又是一愣,沉默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垂首道:“他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沈幽珏点点头,“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再无牵挂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如今如止已死,他什么都不怕了。”
“那清王呢?”“你还不明白吗?在太子心中,一直以来他都是清王的负担,他总觉得是他拖累了清王,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清王会活得更好,不用束手束脚,不用顾此失彼,可以心无旁骛、没有后顾之忧地拼杀,他们之间,不是太子在保护清王,而是清王拼尽全力保护着太子。”顿了顿,他侧身看着夜卿凰,“他一直都觉得,是他拖累了所有人,包括夜
相和夜家。”
闻言,夜卿凰心下没由来的一阵闷堵,眉头皱得更深,“可是没有他,让那些原本以他为方向、唯他马首是瞻的人该如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受缚于任何人。”“话是如此,你能这么想,我能这么想,就算清王也能这么想,可是我爹……”她垂首,面露凝色,突然回神,“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