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属的音乐嘈杂动感,七彩的闪光灯扑朔晃眼,一大群男女在幽暗得看不清对方长相的舞池里凭着酒精的麻痹摇头晃脑、扭臀摆腰,好比群魔乱舞。
这是市中心一家大型娱乐场所,虽然规格设施在同类型的场所中只算得上中等偏上,但好在收费亲民接地气,再加上地理位置四通八达,几乎每晚都生意爆满,包间不提前一周预订根本别想进门。
人多,鱼龙混杂,各种三教九流的人齐具,成了这个娱乐场所最大的特点。
颜灼显得没有提前预定,所以只能贴在吧台前,听着如雷贯耳的音乐小酌一杯。
他人坐在高脚凳上,两条修长的腿竟然弯着显得委屈,鼻梁上挂着副大墨镜,却没挡住眼睛,时不时不动声色地瞅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像是在等人。
没等两分钟,就有一个前突后翘身材火辣的女人举杯子走到他跟前拍他的肩膀还抛媚眼:“帅哥,一个人喝酒容易醉,需要人陪吗?”
“不需要,我不是来喝酒,是来溜猫的。”颜灼扯扯嘴皮推开女人的手,手指推着墨镜往上,挡住那两只在黑夜里比酒精还容易让人醉的眼睛,然后起身朝包间的方向走。
那只病猫已经去了十分钟,还没吸饱,只能证明她智商太低。
与此同时,一个包间门虚掩着的房前,黑猫歪着脑袋往里探,见里面的男男女女都醉得人仰马翻,横七树八地坐着、躺着,她心里窃喜,悄悄溜进去,挑了里面其中一个挺着将军肚,手还搭在另一个女人腿上的中年男人吸。
“一,二,三。”她心里默数,只能吸三口,不能多,不然那人的身体会变得虚弱。
吸了三口,她马上打住,一溜烟溜出去。
包间里光线昏暗,谁也没发现一只黑油油的猫溜进来又溜出去。
出了包间,她径直朝跑到洗手间的隔间里钻进去,一分钟后,走出来一个浓眉大眼,肤嫩发美的美少女。
她转着眼珠子打量四周,见没人,抚着嘴,缩起脖子偷笑两声,挺起胸膛人模人样走出去,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见颜灼靠在走廊上盆栽旁边没好气地瞅她,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她撇撇嘴走过去:“我好了,走吧。”
颜灼又瞅了她一眼,灭了烟头两人一起往外走,到了娱乐场所门口,却见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迎面走来。
这两个男人都一身黑色西服,脸色严肃偏冷,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不会是清洁工吧?
妙妙大概是被上次那个驱魔师打怕了,下意识手扯着颜灼的袖子往她身后缩。
“怕什么?腰肝挺直了。”颜灼一把揽过她的肩,大摇大摆地与那两个男人擦肩而过。
直到走远,妙妙才拍着胸口小声嘀咕:“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是清洁工呢,原来是我弄错了,我就说我没那么倒霉,一出门就碰到清洁工嘛……”
颜灼‘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啰嗦什么,快上车,你倒是夜猫子,老子还要回家睡觉。”
而他们身后,两个男人走了几步突地停下来,转身看向他们的后背,其中一个国字脸的男人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另一个戴着银框眼睛的男人皱了皱眉摇头:“没,没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
国字脸男人:“没事就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在那女鬼生下鬼婴之前找到她捉住,不然就事儿大了。”
眼镜男人点头:“走吧。”
国字脸男人:“老袁那混帐东西简直钻到钱屁股里去了,才会背着上面接罗家的单子,搞出这么大事,看他不吃不了兜着走。”
眼镜男人扶眼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国字脸男人:“但什么样的妖孽能把他伤成这样,你就不好奇吗?”
眼镜男人:“好奇。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吴倩。”
国字脸男人:“也对。一个一个慢慢来。”
颜灼目不斜视开车,妙妙摸着下巴打量他,越来越觉得这家伙不像驱魔师。
驱魔师哪会带她出来吸人精气,还帮她把风啊。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颜灼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并且,他们还多了一点默契——她不想喝黎邀的血,颜灼也不让她喝。
他帮了她,如果他不跟她抢黎邀,或许能成为朋友。
“吸了几个?”颜灼突地问。
妙妙伸指头:“三个。”
“你胃口倒是挺大。”颜灼冷笑。
妙妙摇头:“不是,二一说了,一个人最多吸三口,他们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不以能吸多。”
颜灼默了默点头:“能管几天?”
妙妙又掰指头:“三,哦不,如果我不乱用法力的话可以管五天。”
颜灼笑容放大:“呵,你这病猫还有法力?没看出来。”
妙妙不高兴了,双手插腰:“我当然有法力,从猫变成人,再从人变成猫都是需要法力的!要不是我元神受损,会更厉害的。”
颜灼抬一抬眉毛:“元神怎么受损了?”
有黎邀护着罩着,她还会元神受损?
妙妙摸下巴回忆:“大概几十年前吧,哎,我也记不清了,二一在睡觉,有人要吵醒她,我拦着不让,他们就请了厉害的驱魔师来对付我,我本来有九条命的,都被打没了六条……”
颜灼皱头皱起:“不就睡个觉嘛,醒了就醒了,有什么大不了?你至于那么拼命吗?”
妙妙瞪回去:“你懂什么,二一最喜欢睡觉了,如果那次不被人吵醒,她可以一直睡的。”
妙妙记得那一觉黎邀睡了很久很久。
黎邀睡之前,她还是个只会四只脚走路的普通黑猫,黎邀醒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会两只脚走路,并且还会说简单的人类的语言。
颜灼眉头更紧,但语气仍旧轻松:“然后呢,她被吵醒了又怎么样?”
“二一被吵醒了很生气啊,一生气就把那十几个人全都……”
说到这里她妙妙突然捂住嘴:“我不说了,你别问了啊,二一说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颜灼面色如常地‘切’一声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大不了。”
但车子开着开着,没一会儿,他又自来熟地聊起来了:“我看你们很熟,认识多久了?”
妙妙一脸得意:“我跟二一当然熟啦,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啦。”
颜灼:“到底多久?”
妙妙眨眼:“我数不清啊,反正我跟二一一起长大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五岁的小女孩呢,她是公主哦……”
说到这里妙妙又死死捂着嘴,瞪颜灼,吐字不清地骂:“死如花!你套我话!二一说了她的事不能给任何人说的!你不要问了,不管问什么我都不会说了。”
“行,不问就不问。”颜灼眸色暗沉,“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五岁小女孩”、“公主”、“睡了很久”几个关健字连在一起,颜灼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不负责任的猜想。
车子一路往回开,妙妙看着窗户玻璃上映着的自己,撅起嘴有点小惆怅。
被颜灼有下没下地套话,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遥远的过去——
黎邀和妙妙的关系其实有点复杂,是姐妹,是朋友,也是主仆。
黎邀在天寒地冻的深夜把妙妙从大街头上捡回家,给她取名,给她吃给她喝,后来还教她穿衣打扮、识字做人,教她从一只一见到人不是舔就是咬的小畜生变成如今浓眉大眼,会撒娇,会骂人,会在微信圈里点赞,会坐在餐厅里切牛排的妙龄少女,而妙妙也见证了黎邀一生的悲愁欢喜,见证了她在明媚少女的年纪从天堂坠入地域,更见证了她一百零八种花样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