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坐在华德的对面,点好的菜已经陆续上桌。
安夏知道华德要找自己谈什么,一路过来便一直处于紧张中, 也看不进去菜单, 桌上的菜式便都是由华德代劳点的。毫无疑问,他挑选的都很合安夏的口味。他和安夏当了十多年的师兄弟,他很清楚安夏的癖好,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安夏看着桌上的菜式, 微微发愣。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华德出声问道。
安夏摇头,紧张的心情突然消失了。对啊!他跟华德当了十多年的师兄弟,华德了解他,他同样也了解华德,他们清楚彼此的习惯,这是不管未来怎么改变, 都无法抹去的事实。正如司景衍所说的,就算他拒绝了华德对他那方面的感情,只要他不否认他们之间师兄弟的情分, 华德是不可能单方面地结束他们之间那段由来已久的兄弟关系。所以, 他根本没必要担心或者害怕。
这顿饭吃得气氛十分融洽,并没有安夏之前想象得难受。他们聊着共同的爱好,聊起小时候各自的糗事,还有吐槽他们的老师约翰。
甜点送上来了,安夏拿叉子拨弄着甜点时,华德终于开口说到了他今天喊安夏出来的重点。
“安夏……”
“嗯?”
“跟我在一起吧。”华德认真地看着安夏。
安夏低垂着眼帘,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后,他放下手中的小叉子,抬眸对上华德的视线,不避不让。
“师兄,对不起。”安夏出声,打碎了华德眼中的期待,“那么长时间了,我有认真地考虑过跟你成为恋人的可能性,可是我对你真的没有除了师兄弟以外的感情,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我不介意你现在对我还没有……”
“不行!”安夏拔高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华德近乎急切的申明,“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却答应跟你在一起,那对你不公平。”
“我不介意……”
“我介意!两个人在一起,单方面地付出感情,却得不到相应的回应,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是我的师兄,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
安夏把话跟华德说清楚后,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华德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餐桌边,面色有些颓然。
这样的结果,在他来到S市,知道安夏又一次逃跑后,便隐隐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他仍是不甘心就此放手,非要追着安夏要一个答案,现在――答案得到,却是满腔苦涩。
华德正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察觉到有人接近,条件反射地侧头看去,便看到司景衍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的腿,住着拐杖走近他。
司景衍其实并不需要拐杖,他的腿伤只是他假装的而已。但是,他若用打着石膏的腿,在外面健步如飞,就算安夏看不到,别人看到了也会传出去,然后很快安夏那边也会露馅。演戏演全套,谨慎无大错。
就在华德认出司景衍,一时惊讶于对方出现在这里时,司景衍已经在他对面的位置,也就是安夏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手中的拐杖搁在椅子边,双腿交叠,双手随意地放椅子扶手上,对着华德露出一个微笑,但绝不是友善的微笑。
见到司景衍,华德也很快收敛起了面上颓然的神情,尽管安夏拒绝了他,但他也不愿意在情敌面前露出弱势的表情。司景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华德也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因为安夏。
华德看着司景衍的眼神微冷,“你跟踪安夏。”
“错了,我是来保护安夏的,怕你对他图谋不轨。”司景衍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这种狡辩的话,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司景衍微微勾唇。
“你以为安夏拒绝了我,他就会选择你吗?”看着司景衍得意的模样,华德不禁讥嘲道,“你甚至不敢正大光明地跟他告白,你心里很清楚,你若是说出来,他就会从你身边离开。”
司景衍轻笑一声,挑衅地看向华德,“那可说不定,我对安夏,可比你真诚多了。”
“真诚?”华德嗤笑一声,“就你那阴险地在背后算计,然后让安夏跟你睡一个房间?”
“那也好过你的卑鄙。”
“你说谁卑鄙!”
司景衍的眸色变得暗沉下来,周身气场骤然一变,顿时让对面的华德绷紧的神经。司景衍的身上露出危险的味道,那绝不是一个演员能有的。
“你不卑鄙吗?”司景衍低沉的声线中透着冰冷,“你利用安夏跟你那份师兄弟的感情,逼得他不敢直言拒绝;你又用自己暗恋他十年的感情给他施压,逼得他只能仓皇逃离,你觉得你不卑鄙吗?你喜欢安夏,那是你的事,与安夏无关,你凭什么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华德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在这场所谓的感情中,你关心的只有你自己。你的感情安夏不能回应你,你会感到痛苦;被拒绝后还要跟安夏维持师兄弟的感情,你会感到很难受。你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并且让安夏觉得他是那个加害者,你是那么地自私自利。”
“不是的……”华德反驳。
“不是什么?你在逼安夏就范的过程中,有想过安夏的感受吗?”
“我有!”
“你有,但你还是那么做了。”司景衍讥嘲地看着华德,“因为你觉得自己的感受远比安夏的感受要重要,所以你选择了照顾自己的感受,顺着自己的欲望来。”
华德沉默了下来。
司景衍站起来,拿着倚在椅子旁的拐杖,准备离开,这时他听到华德开口了。
“那你呢?”
“我至少不会把安夏吓跑。”
走出舒怀西餐厅,便看到李嘉薪已经先一步出来,把车从停车场开到了门口。司景衍拉开后车座的门上了车,李嘉薪驱车离开舒怀西餐。
司景衍单手支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会找华德说那些话,是想趁着安夏刚拒绝他的这个机会,顺势在心理上打压他,最好能够就此彻底铲除了这个情敌。痛打落水狗,大概挺适合形容他刚才的行为的。华德跟安夏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有是同门师兄弟,那是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插足的过去和既定事实。他没有华德那样的优势,也没有华德跟安夏之间有共同语言,而且华德还比他更加地年轻,正面较量他不觉得自己能赢,所以只能采用心理上打击对方的卑鄙手段。
司景衍眼中露出一丝自嘲,他不敢自诩磊落,但很少有对手会让他感到害怕的,然而华德却是。
话,他说得是过分了,说华德利用跟安夏十余年的师兄弟感情逼迫安夏,可若是他在华德的位置,他未必不会去动用“师兄弟感情”这张牌,当然不会蠢得像他那么直白,但手段绝不会比他磊落。
他说华德卑鄙,说华德自私自利,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想要亲近安夏,他装过醉酒骗安夏主动接近他,想把安夏留在身边,又装骨折博取同情心。司景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他也是因着自私自利的欲望,用卑鄙的手段欺骗着安夏。
司景衍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糟糕,除了骗安夏,还是骗安夏。比起华德,他唯一做得好的,大概就是没有拿感情的事去胁迫安夏。
快到家的时候,司景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前面的李嘉薪说道:“先去一趟书店再回去。”
“书店?”李嘉薪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要买书?”
“嗯,想买几本书看看。”
“你要买什么书?”
“烹饪类的。”
“你要学做菜?!”李嘉薪被惊到了,司大少爷这是准备为安夏洗手作羹汤了?要知道这位大少爷以前可是宁可出去吃,也不愿意自己进厨房做饭的,他家的厨房一向只是个摆设。
司景衍淡淡地扫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李嘉薪,“我不能以后每次想在家里吃饭,就叫你过来,你太碍眼了。”
李嘉薪:“……”这是有多嫌弃他啊?不就是当了电灯泡……好吧,灯泡确实是一个糟嫌弃的存在。
李嘉薪默默地选择闭嘴,掉头开往书店方向。
烹饪书最后是李嘉薪一个人进书店买的,司景衍不方便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露面,而且他也不清楚怎样的烹饪书适合初学者,还不如直接让李嘉薪帮忙买了。
李嘉薪进书店没一会儿,司景衍的手机响了,是安夏打了电话过来。司景衍没有感到意外,算算时间安夏也差不多到家了,发现自己和李嘉薪都不在,肯定会打电话过来。
“你们出去吃饭了?”安夏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李嘉薪把菜炒糊了,所以我们就出来吃了。”司景衍想也不想地说道。
刚买了书回来,拉开驾驶座门的李嘉薪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景衍,他什么时候把菜炒糊了?
不过这时拿着手机通话的两个人都没考虑到李嘉薪什么感受。司景衍想着绝对不能让安夏知道他今天把华德往死里怼了,安夏则想着李嘉薪的厨艺貌似发挥不太稳定,但司景衍受伤了需要好好补充营养,也不能每天从外面订餐或者去外面吃,外面的什么酒店做的,都没有自己做的放心有营养――得想个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