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衍今天的工作,就跟他在休息室跟安夏说的那般,提早结束了。
不过,虽然是提早结束,但也只是相较于这几天的情况来说的,没有工作到半夜而已。司景衍工作结束的时候,天色早就一片漆黑了,三人便在外面吃了饭,才一起回了住处。
安夏在回去的一路上都很安静,似乎还在介意休息室自己对司景衍的咄咄逼人。李嘉薪本想开口让他不要介意的,虽然当时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是安夏在追逼司景衍,但就他对自己老板无耻的深切了解,多半安夏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不过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是很清楚,加之他也不是那么方便开导安夏的人,所以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电梯到了他住的那一层,跟往常一样和安夏、司景衍道了晚安,便走出了电梯。
――感情这种事情,局外人的插手多半会导致情况恶化,所以还是让司景衍自己折腾吧。
安夏心情低落,连李嘉薪都看出来了,司景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今天在休息室他假装生气才逃过安夏的追问,演戏演全套,就他目前的立场,立马转身去安慰安夏,也太可疑了。
最好是安夏能够主动找自己谈谈,然后他可以顺势下马,但是直到回到家里,几次看到安夏看着他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没听到安夏开口说些什么。
司景衍洗完澡,坐在床边看《迷案》的剧本,他对《迷案》的试镜还是很看重的,下周便是试镜时间,虽然早就对剧本的内容滚瓜烂熟了,但每天有时间他依旧会重新看上一遍,在脑子里模拟各种演绎的方式。但是今晚盯着剧本看了十来分钟,别说在脑子里模拟演绎了,就连剧本里的内容都看不进去。
起身把《迷案》的剧本扔回桌子上,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今晚如果不让安夏从低落的情绪中出来,他觉得自己就要注定失眠了!而且距离休息室那件事情差不多已经七八小时了,也已经过足够长的时间,现在主动去找安夏说话,照着安夏的迟钝,应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虽然今天在休息室的安夏,表现得出人意料地犀利和敏锐……
想起当时安夏的模样,司景衍顿时又感觉自己背后有些发凉了。但是――他宁可安夏精神十足地冲自己发火,也不想看他一脸内疚地心情低落……
司景衍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才端着热牛奶去敲安夏的房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安夏微微仰头,看着站在门外,穿着银灰色睡袍,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胸膛的司景衍,想着这人为什么每次都不好好穿睡袍。而司景衍地头看着穿着睡衣睡裤,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安夏,心里无限哀怨――安夏的睡衣为什么都那么保守?
两人站在门口无声对视了数秒,司景衍才把手中的那杯牛奶递到安夏手中,“给,热牛奶有助于晚上睡眠。”
“谢谢。”安夏接过牛奶杯,低声道谢。
“不请我进去坐坐?”
“啊,请进。”安夏赶紧侧身让路,让司景衍进来。
安夏的房间内,安夏抱着司景衍给的牛奶杯,坐在床边,司景衍则交叠着双腿,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跟安夏面对面。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安夏身边的位置,如果可以,他更想挨着安夏坐。不过,就现在的时机来说,那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举动。
司景衍收回视线,温声开口道:“还在介意下午休息室那件事?”
“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安夏低头盯着牛奶杯里的牛奶微微晃动产生的涟漪,小声道歉道。
“没关系,我没在意。”司景衍放缓了语调,“我有些话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我不介意你直接拒绝。”
“你问吧。”
“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独断的猜测,我感觉……你似乎对同性恋特别厌恶?”
安夏抱着牛奶杯的双手微微收紧,抿着嘴,面上表情露出一丝僵硬。
安夏在被他师兄华德告白之后,除了被吓得狼狈逃到这s市以外,还明显留下了后遗症,这是在今天才真正意识到的,对于过分亲密接近的同性,会下意识敏感过度地想太多。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甚至是讨厌这样疑神疑鬼的自己,因此才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低谷。但是,心理阴影这种东西,从来不是主观地修正就能得到成效的,而且――造成他这种阴影的罪魁祸首,他至今还没有去直接面对的勇气。短信收件箱里躺着好几条来自华德的信息,他却从来没回过。
安夏一直苦恼着这件事,其实很想找个人说说,却又不是能随便跟别人商量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无形中对他形成了一种压力。一直一个人忍耐着这种精神上的压力,大概是真的觉得累了,现在被司景衍问起,安夏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倾述欲。
父母老师那边只会让他们对师兄产生厌恶,所以不能说;赵长青虽然比他年长几岁,但性格却不是能够让安夏产生依赖感的类型,跟他说了多半对解决问题没什么帮助。司景衍就不一样了,他像平辈的朋友,又像可以依赖的长辈,虽然有时候恶趣味喜欢捉弄他,但绝对比赵长青可靠,而且司景衍还是跟他师兄华德不相干的人。
“其实……准确说起来,并不是厌恶同性恋,我对同性恋没有偏见……”安夏摩挲着牛奶杯,蹙着眉组织着用词,“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大概就像一种被害妄想症,对同性的亲近会敏感过度……”
其实你并没有敏感过度,而且出人意料地敏锐,我确实是对你有想法啊……司景衍有些心虚,,但依旧控制控制着自己面上的神情不变,继续用低沉缓和的语调,诱导着问道:“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既然安夏自己觉得对同性亲近敏感过度了,那说明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必然是发生过什么。
稍稍迟疑了一下,安夏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司景衍,“这件事我是第一次说给别人听……”
“我会帮你保密。”安夏还未说完,司景衍便接话道。
“其实也不是很机密的事情,只是我不想我身边其他人知道。”安夏对司景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也是我跑来s市的原因,有一个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人,有一天他跟我告白了……”
司景衍放在膝盖上骤然收紧,眼底暗沉一片,居然有人在他之前就对安夏下手了!是谁?赵长青?不对,如果是赵长青,安夏当初就不会跟他住一起。之前跟安夏一起去在野会所的那个叫卫朗的?应该也不是,那人看起来认识安夏并不久,不可能是一直被安夏当做哥哥的人。跑来s市的原因?那人现在不在s市么……
安夏没注意到司景衍眼底涌动的情绪,抱着牛奶杯继续说着――
“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我只是单纯地把他当做哥哥而已。可是,假如的拒绝了他,我们便是连兄弟朋友都没得做了。”安夏自嘲地一笑,“可能是我过分贪心了,我并不想失去跟他之间的兄弟感情,但又不想成为他的恋人,我做不出决断,所以我逃跑了。可是,我知道,逃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总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你对同性的亲近过分敏感的?”
“嗯。”安夏点头。
“现在你把这件事说给我听,是希望我给你一些建议吗?”
“我身边也找不到其他适合说这件事,并且能够给出什么提点的人了。”
“被你那么信任,我感到很荣幸。”司景衍笑着说道,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幽暗掩藏起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任性一些,不愿意的就拒绝,想要维持的就继续维持下去。无论什么关系,要开始或是结束,都不是取决于一个人的。那人要的恋人关系,只要你不同意便无法开始;你们之间的朋友或者兄弟关系,他若要放弃,你不放弃,那便不会结束。”
安夏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双眼亮了起来,“这个主意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司景衍起身摸了摸安夏的头,“我这算是帮你解决了一件心事?”
“嗯,谢谢。”
“对你那被害妄想症有帮助吗?”
“有!”
“那就好。”司景衍笑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工作。”
司景衍是为了自己晚上不失眠,才去找安夏谈心的,希望安夏不继续为白天的事情绪低落。结果,安夏是如他所愿地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但他还是失眠了――原以为对着安夏虎视眈眈的只有他一个,却不想早有人在他之前对安夏伸出了爪子。
但是――既然那人之前没得手,那么他就不会再给他对安夏出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