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贼喊捉贼
毛工缩在被窝里直呼太冷,他甚至不愿意下地来与陌然寒暄。
对于南方人的毛工来说,雁南县深秋时节就进入冬天模式很不适应。其实,雁南县也是纯粹的南方,只是天气的变化与东莞相比,显得四季分明许多。
现在的雁南县的四季也没过去一半的爱憎分明了。要是换在二十几年前,这个时刻的雁南县,早上能看到田地间的薄冰。暖冬似乎已经在向东莞这边靠拢,现在的冬天,下雪几乎都成了奢侈。
陌然在毛工床的对面坐下,摸出一支烟来点上,一段时间没来,工地已经初具模型。脚手架早就搭好,正在浇筑地基桩位。
工地没有因为天气逐渐变冷而有丝毫的懈怠,照旧日夜赶工。
一支烟快抽完了,毛工才开口问他:“你有事呀?这么晚了还来。”
陌然笑笑说:“没事我就不能来了?来看看你老朋友也不愿意了?”
毛工说:“我没事。你们管委会一天到晚十多个人守在这里,还会出什么事?现在很不错,有事都是你们管委会的人去出面接触。我这个施工队,一心一意早日完工大吉。”
陌然扫一眼毛工的房间,这是典型的工地板房,几块板子一架,就成了临时办公和住房。毛工的房间很简陋,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一张床,一张办公桌,就是两三把椅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毛工的衣服很随意地散落在床上和椅子上,显得凌乱而毫无章法。一眼之下,就能看出来一个单身汉的生活状态。
“我想见见老苟,他在不在?”陌然试探地问。
“苟日新啊?在吧,应该在吧。”毛工想从被窝里钻出来,犹豫了一下又缩了会去,夸张地说:“陌然,我就没想到,你们这地方天气还真不配合,那么冷。”
陌然不想与他谈天气,异乡人在雁南的一席话,让他的疑虑如网一样罩住了自己。他改行开废品收购店,而且只收铝材而不要其他东西。据陌然所知,雁南县现在开工建设的工地不多,民家更是对铝材看管得极为严格。铝材这东西,贼贵,随便一根就能换一包好烟。按照这样说来,异乡人在雁南的铝材就是来历不明。
“工地进材料了?”他问,苏眉给他汇报过,瑶湖集团已经开始动用财政专户里的钱。
“材料肯定要进,要不怎么施工。”
“铝材也进了?”
“进了,就堆在我办公室旁边的空地上。”
“有不有专人看管?”
毛工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这有什么好专门看管的?老苟负责工地治安,不用担心。”
陌然就没说下去,他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提醒过他了。再说,异乡人在雁南收购的铝材,未必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他的提醒,只起到一个防范于未然的作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就这事?”毛工不甘心地问:“你大半夜跑来我这里,就为了说这几句话?”
毛工似笑非笑地说:“陌然,有些话我怎么说呢?明知对方是结巴,难道我要特别说出来,让人说话不结巴吗?”
陌然心里一顿,问道:“有些事你知道?”
毛工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没必要知道。我虽然是负责工地施工的,但不负责集团的其他事物。”
陌然哦了一声说:“毛工,你好好躲着别出来,外面冷。改天我请你喝酒。”
毛工咧开嘴巴笑,说:“等你来请我,我怕是早饿死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陌然告辞出来,异乡人在雁南还在外面等着。已到深夜,工地已经停下来,寒气开始侵袭每一寸土地。异乡人在雁南跺着脚喊他:“老大,我们回去了吧?”
陌然摇摇手说:“等一下就走。”
他的目光落在一堆硕大的铝材上,铝材用篷布盖着,只能看到底下露出几根头来。他围着铝材堆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正如毛工说的,并没有人专门看守铝材。就连苟日新的保安队,也不见一个人影。
陌然围着铝材转,急坏了异乡人在雁南。他凑过来低声说:“老大,你在想什么哪?”
陌然笑笑说:“我什么都没想。”
异乡人在雁南紧张地说:“老大,你莫骗我。你心里一定有事。过去在厂里,遇到事了,你也就这么个表情。老大啊,有些东西,别人不上心,你何必上心呢。断人财路,是要人命的啊。”
陌然抬起头看他一眼,笑道:“是断了你财路吧?”
异乡人在雁南双手乱摇说:“老大千万别冤枉我。我一个收废品的,有就收,没有就不收。不在于断不断财路。关键是,有些东西对别人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的东西,但对另外一个人来说,可能就是人家的一条生路呢。”
陌然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要发财,得靠自己双手和智慧,如果靠歪门邪道去发财,终究会有报应的一天。你呀,还是开你的摩托车出租吧。有些钱赚得,有些钱赚不得。”
异乡人在雁南根本不在乎他的暗示,笑嘻嘻地说:“我无所谓,真的无所谓。老大,你还不晓得我?我这个人放在石头缝里都能发芽的。要不,在你们雁南县,我能活得下来。”
陌然不想再与他啰嗦,他心里已经明镜般清楚了。异乡人在雁南收的废品,其实就是工地上被偷出去的还没用过的铝材。而且他从毛工的话里多少听出来一些意思。毛工不是不知道,他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回到摩托车边,刚点上火,黑暗里猛然窜出两个人,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大声呵斥他们:“谁?干嘛的?”
陌然没搭理他们,他知道这些人就是苟日新的手下。这么长时间不见一个人,现在突然蹿了出来,肯定是苟日新他们发现了自己。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冲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堵住他们的路,挥舞着铁棍嚷;”什么人?贼头贼脑的,想做贼啊?跟我们回办公室去。”
异乡人在雁南吓得脸色煞白,几次看陌然,欲言又止。
陌然心里想,到底看他们是如何表演的,便微笑道:“要是我们是贼,怕早就偷了东西跑了。”
两个人瞪着他说:“果然是贼!一开口就是贼话。”
说着,不由分说来推他。
陌然身高体壮,这两个人要是与他动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拳两脚的事,就能让他们找不到北。
但他没动手,也没说自己是谁,来找谁。反而装作害怕的样子,故意抖着声音说:“大哥,我们就是来看看,真没做贼。”
“鬼才信你!”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说:“我们工地前几天丢了不少材料,怕就是你偷的,废话不要说,回办公室再讲。”
异乡人在雁南颤抖着说:“是啊,大哥,我们可都是好人,不是贼。”
“是不是贼,我们审问了再说。”两个人得意地大笑起来,推搡着陌然和异乡人在雁南,往他们的保安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