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午后的阳光最是热辣, 林见深却像是和阳光绝缘似的,皮肤依旧白皙干净, 连一点晒红的痕迹都没有,闷声说:“少废话, 坐稳了。”
说着,他转动车把加速,小电炉嘟的一声冲上斜坡。
夏语冰吓得连墨镜都险些掉了, 下意识伸手抱住林见深的腰稳住身子, 在风驰电池中凌乱地喊道:“慢些慢些!哥!哥!”
电动车歪歪扭扭哐哐当当地驶上山道, 刺目的阳光被铺天盖地的绿荫所取代, 凉风扑面而来,惬意非常。夏语冰受惊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松开抱住林见深的手, 改为拉着他的衣摆, 说:“哥,你车技真差。”
林见深戴着头盔, 即便是骑在破旧的小电驴上也有一种冷酷冷酷的气质,说:“我没载过人, 这是第一次。”
夏语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说什么?”
林见深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第一次载人, 不熟练。”
夏语冰猛地又抱住了他的腰,抓狂道:“你第一次载人就敢带着我出远门?!!我的命不值钱的吗哥!”
山路旁古木葱葱, 蝉鸣阵阵, 空山鸟语, 斑驳的阳光下,林见深嘴角微翘。
邻村叫‘石牛村’,坐落在山脚平原,房舍比灵溪村要密集,良田美池,阡陌交通,村中心有一家由老式合作社改装过来的零售商店。
夏语冰一看到这三间铺面大的小商店就绝望了――又破又乱,因为临街,窗户玻璃和桌椅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和城里的大超市真的没法比。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夏语冰要了一箱啤酒,两大瓶雪碧用来做饮品,林见深则要了一袋新鲜的面粉。
夏语冰本还想买些别的零食,但一看这小店子乱七八糟的,生怕买到什么山寨货或者过期食品,只得作罢。她抢着付钱,却被林见深一把按住,说:“不要你付,我来。”
夏语冰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你付!我爸给你的钱你又没收,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再说了,你们乡下挣一分钱也挺不容易的。”
林见深依旧坚持:“我来。”
胖乎乎的老板娘坐在风扇下,用土话乐呵呵地说:“该由男伢子数钱啦,哪有妹子数钱的道理嘛。伢子,这是你女朋友吧?几多好看的类!”
夏语冰听不太懂,一脸茫然。
林见深付了现金,看了夏语冰一眼,用普通话说:“她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
这下夏语冰听懂了,见林见深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心下使坏,一秒戏精附体,拉住林见深的手晃了晃:“明明就是蓝吕盆友嘛!”
林见深警惕:“你又搞什么鬼!”
淳朴的老板娘竟然被骗过去了,入戏颇深,叹道:“啊呀,伢子,还讲不是你女朋友!这不是感情蛮好的嘛!”
“……”林见深漠然地看着她,挣脱她的手道,“不是,你放开。”
他面色虽然淡定,但微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窘迫。
夏语冰难得见他失态,抿嘴偷笑。
林见深白了她一眼,将啤酒箱和面粉等物搬上小电驴,骑着车慢悠悠地溜达走了。
天高云淡,稻穗飘香,夏语冰眼睁睁看着小电驴远去,也不笑了,拼命追赶道:“喂,林见深!我还没上车呢!”
林见深不理。
“你把你妹妹丢了!”
林见深依然不理。
“哥!宇宙第一帅直男哥哥!我再也不敢啦,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快停下……”
电线杆的麻雀受惊飞起,田间公路上,林见深慢慢地刹车,勉强让夏语冰上车。
哥哥一脸正人君子的清高模样,却原来小肚鸡肠!夏语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朝天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言。
回家的时候又从古木林立的绿色隧道穿过,经过灵溪村石桥的时候,夏语冰心血来潮,对林见深说:“哥,你不是说这溪水里全是龙虾吗,我们弄几斤回去做麻辣小龙虾好不好?正好买了啤酒,麻小和啤酒是绝配呢!”
城里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林见深倒也没反对,只将车子停在石桥边,对她说:“需要回去取饵料和地笼。”
“你回去取吧,我在这等你。这里风景很好,我拍几张照取材。”
说着,夏语冰下了车,沿着桥边斜坡的石阶朝下走去,有竹子搭建的类似于码头的小平台,刚巧可容两三个人坐下戏水。溪水清可见底,在阳光下泛起点点金光,水中水藻摆动,间或有小鱼小虾窜过。
虽然心里嫌她累赘,但林见深还是点了点头,说:“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回去放好东西,取地笼和饵过来。”
林见深开车走了几米远,又倒过来,不太放心地叮嘱她:“深山野林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乱走,也别下水。这水看起来清浅,实际上又深又冷,当心掉下去。”
夏语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林见深骑着小电驴,很快消失在绿荫深处。
夏语冰调好光线合适的角度,入神地拍着石桥溪边的风景。正拍得起劲,却听见桥边传来了一个沉稳的男音:“要下雨了呢。”
万籁俱静的深林中突然蹦出一个声音,夏语冰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手机都险些掉进溪水中。循声望去,只见桥边站了一位身穿着衬衫和工装裤的年轻男子,梳着复古的中分,手里拿着一把黑雨伞。
桥头有一棵上了年纪的大柳树,年轻男子的身形隐在柳荫后,五官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十分端正英俊的。
奇怪,这个村里基本都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极少有年轻人留守,有一个林见深已经是难得了,这个帅哥又是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乡野村夫啊。
不过这人站在桥头,溪边柳丝绵绵,倒是挺有意境的。夏语冰出于专业习惯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桥边男人的照片,然后才笑着打了个招呼,说:“大哥,别骗我了,现在太阳这么灿烂,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
桥头的男人不答反问:“小姑娘,你是不是叫夏语冰?你的妈妈,叫林缈对吗?”
夏语冰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妈妈吗?”
过了一会儿,男子才说:“很多年前见过,她应该有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吧?”
“她……已经不在了。”
这是夏语冰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她低下头,掩饰似的踢了一脚石子,然后抬头道:“你……咦?”
柳丝随风飘荡,桥头空荡荡的,那男子竟像凭空消失似的,不见了踪迹。
“走了?”夏语冰挠挠脖子,四处张望一番,无果,就坐在码头开始翻看自己刚才拍的照片。
然后愣住了。
相册第一张照片就是刚才拍的桥头男子,可是现在,照片上只有柳树和古朴的石桥,金色的阳光从叶缝中穿过,在石桥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并没有男子的身影。
夏语冰将照片放大,仔细观看了一番,还是没有看到那带着雨伞的年轻男子。
怎么回事?她明明是觉得男子站在桥头意境很美才动手拍下来的,怎么拍到手机里后,反而没有男人的身影了?
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夏语冰越想越不对劲,正此时,一片阴云毫无征兆地笼罩在头顶,接着,豆大的雨点稀里哗啦地兜头砸下。
“妈呀!还真下雨了!”
也顾不得思考那凭空消失的帅哥是怎么回事了,竹码头处没有地方避雨,夏语冰只好抱着脑袋狼狈地朝树荫浓密的马路上跑去。跑到马路上,雨水竟然停了,阳光重现大地……
不,不是雨水停了,而是她所站的地方没有下雨,但身后的溪水旁依旧是哗啦啦一片雨声。
夏语冰惊奇地望去,只见自己所站的马路中心一派阳光灿烂,而半米之隔的树林连着石桥和溪水处却是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树叶被雨水冲得油绿发亮,水珠挂在叶尖,折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大雨和阳光在她面前分成一明一暗、泾渭分明一条线!
她往前走一步,下雨。往后退一步,太阳。
真正的局部有大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大概是水汽和阳光交替,一条彩虹出现在阳光与大雨的交界处,衬着幽绿的森林,颜色绚丽,像是一个旖旎的梦境。
夏语冰情不自禁地向前,伸手想要触摸那条近在咫尺的彩虹……
滴滴――吱!
刺耳的鸣笛声和刹车声响起,夏语冰看得太入神,竟没有留意一辆黑色奥迪小轿车正从盘旋的山路上疾驰而来!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外婆来杭州治病没多久,带着对失踪四十多年的丈夫和早逝女儿的深深思念,与世长辞。
临终前,外婆立下遗嘱,将乡下的老房子和一切物资都留给了夏语冰,唯独提了一个条件:保留林见深在乡下老房子的居住权。
林见深,是三年前外婆认养的孙子。
这些年一直是林见深在照顾外婆,保留他在房子里的居住权也不算过分。何况夏语冰自己就是个富三代,并不贪图乡下的房产,她只想要外婆好好的活着。
到这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夏语冰年幼丧母,现在,又失去了最爱她的外婆……
……
黑色的SUV沿着翡翠镇颠簸的公路前行,驶入新修的水泥山路之中。沿着盘旋的山间公路行驶十来分钟,房屋渐渐变得稀少伶仃,而绿意逐渐增浓,大片大片浓绿的山林像是不要钱的水彩,毫不吝啬地铺染在眼前,暗青色的大山敞开怀抱,迎接流浪的灵魂落叶归根。
吱呀――
突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夏语冰身体因惯性前倾,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惊醒的时候眼睫上还挂着泪水,有些茫然地坐在主驾驶后排的位置上,稍稍调整了一番坐姿,两手抱紧了外婆的遗像。
“怎么了?”夏语冰问。
“刚才有条黑影窜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着,夏宗泽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站在车前查看了一番。
车门一打开,一股深山野林的凉意伴随着聒噪的蝉鸣声扑面而来,竟是比开了空调的车内还要凉上几分。夏语冰降下车窗,将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这条公路建在山间,延伸至不知名的远方,道旁参天古木林立,密得几乎看不见太阳,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叶缝洒入,形成无数道细小的光柱。
他们已离开了镇中心,来到了大山腹地,难怪这么阴凉幽静。
路边草丛里立着一块年久失修的石碑,看不清字,大概是村与村之间的地界碑;还有一尊小小的土地公公石像,布满青苔,侧身倒在杂草丛中,看不清面容。
夏宗泽还在查看车前的状况,副驾驶的徐苗担心地问他:“宗泽,有没有撞着什么东西?”
哦,对了,徐苗是夏宗泽这个鳏夫的新欢,很年轻,只比夏语冰大五岁。
徐苗并不是什么恶毒继母,相反她漂亮又温柔,和夏语冰早逝的妈妈一样温柔……可,夏语冰就是不喜欢徐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