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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余情与你共白首 水烟萝 8394 2024-10-22 02:33

  距离太远,又是晚上,我看不清楚。

   只是心里猜测,大雪天站在这巷子里,估计是个流浪汉。

   “沈瑜,怎么了?”

   于倩大概是看我一直站在窗口,就问我。

   我说,“我看见下面有一个人。”

   于倩和于老师都起身走过来。

   于倩只朝楼下望了一眼,就转身开门冲下了楼。

   我看见于倩冲进雪里,把那人给硬拉上了楼。

   我心想她还挺热心的,可当她把人带进屋的时候,我瞪大了眼。

   竟然是薛离?

   不知道他在楼下站了多久,这会儿满头满身都是雪。

   被于倩拽进来后,他低着头,跟平时那个任性嚣张的样子有所不同,他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然后他看到了我和许亚非,显然很好奇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阿离,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外面多冷。”于老师语气很温和。

   正如他上次说的,他不会因为温碧如和薛伯荣而恨薛离,哪怕他不是他的儿子。

   薛离没吭声,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头顶的雪花就跟着飘落了下去。

   于老师指指沙发,“坐吧。”

   薛离站在原地不动,于倩拽了他一把,把他往沙发上一推,他才被动地坐了下来。

   “还没吃吧?倩倩,去拿副碗筷。”于老师对于倩说。

   于倩去取了碗筷出来,递给薛离。

   薛离不时看向我和许亚非。

   于老师大概看出他的好奇,指着许亚非介绍。

   “这是倩倩的男朋友。”

   说完又看了我一眼,“沈瑜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薛离惊讶地拿手指着于倩和许亚非,顿时换上一副八卦脸。

   “姐,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于倩夹了一筷子生菜放进锅里,白他一眼。

   “难道我还要专程通知你?”

   “那倒不是,嘿嘿。”薛离笑了两声。

   于老师拿了个空碗,把火锅里的花椒一一挑了出来,一边挑一边和蔼地说,“我记得阿离小时候最不喜欢菜里有花椒了。”

   薛离怔住似地瞧着于老师把花椒一颗颗挑出来,我看他的表情,多少有些动容。

   我想这种关爱应该是他在薛伯荣那里没得到过的。

   虽然薛伯荣也很宠爱他,但那种宠爱应该有所不同。

   于老师的关爱来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它充满了烟火的气息,看似平凡却反倒比薛伯荣那种用金钱和物质堆积起来的爱更加真实和触动人心。

   外面四处响起焰火的声音,屋里大家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我发现,薛离在于老师这里要乖巧不少,不像在薛家那么任性嚣张,不可一世。

   也许每个人其实都是有很多面的,在不同的人面前就会展现不同的一面。

   而面对和蔼的于老师,薛离浑身的尖刺也竖不起来了。

   于老师聊起他班上那些学生的趣事,于是大家就开始回忆学生时代。

   说起学生时代,我下意识地看向许亚非,却没想到他也同时朝我看了过来。视线相撞,流转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彼此会心一笑,几秒之后,我们又默契地移开眼。

   于老师说了挺多薛离小时候的事。

   说起薛离小时候去捅蜜蜂窝结果被蛰了好几个包的事,薛离笑得躺倒在了沙发上。

   “薛离,你裤子怎么破了?”于倩也挺不给他面子的,当着我们的面就说了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薛离的裤子。

   薛离一下子坐起来,捂着裆部,动作之快。

   我实在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薛离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裤子摔破了。”

   于老师放下筷子,起身含笑对薛离说,“你进屋来,我给你找一条裤子换上,你身上那条我给你缝缝。”

   薛离听话地跟着于老师进了屋,没一会儿就穿着另一条裤子出来了。

   那裤子估计是于老师的,如今薛离的个子比于老师高出不少,他穿着于老师的裤子,脚踝都露在了外面,那样子挺滑稽的。

   于老师拿了针线盒子出来,戴着眼镜坐在灯下,手里拿着薛离的裤子,仔细地缝了起来。

   这一刻,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

   唯有于老师低着头一针一线的画面,就像是缓缓流淌的音符,歌唱着一种暖融融的感动和温馨。

   薛离一瞬不瞬地盯着于老师缝他的裤子,慢慢地,我竟发现他眼睛有些红了。

   面对于老师这样无私地关爱,再硬的心肠也多少会有一点儿触动吧?

   后来薛离喝了不少酒,最后直接醉倒在了沙发上。

   他躺下后裤角又自动往上爬了一段,小腿肚子都露了一截出来。

   他躺在沙发上,借着酒劲儿大声地疯言疯语。

   “枫哥是我兄弟,我无证驾驶,他喝了酒都帮我顶了,给人家一块地怎么了?我妈这段时间生病了,说是枫哥那坟修得不对,我就不服了,人家修个坟,碍着什么了?”

   看来他是跟薛伯荣吵架了,兴许是团圆饭吃了一半儿被气走的。

   薛度云这顿饭估计也吃得不是个滋味儿。地是他给出去的,当时把薛伯荣气得进了医院,薛度云心里不可能轻易原谅他。但在薛离这里,恐怕还觉得他这事儿办得漂亮。

   “他还说他要拆了枫哥修的坟,我他妈就杠上了,他要是敢拆,我得把他飞石寨给拆了不可。”

   我们都知道他是在说醉话,所以也没有人跟他搭话。

   只有于老师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颇为感慨地说,“阿离,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

   谁知薛离突然一下子抱住了于老师的胳膊大哭了起来,哭的像个孩子。

   “爸,还是你疼我,在里面的时候也是你经常来看我。”

   原来薛离在监狱里的时候,于老师还经常去看他。

   就跟于老师上次对我说的一样,毕竟叫了他那么多年的爸爸,他当然跟他是有感情的。

   于老师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好了,你已经不是孩子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长大了,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无论是我还是你爸妈,都照顾不了你一辈子,你以后始终得靠你自己,孩子,人不怕犯错,就怕一错再错,男子汉顶天立地,你得走正道,凡事得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薛离依然哭得很伤心,也不知道于老师苦口婆心这一番话他听进去了没有,我却心有所动。

   此刻于老师坐在已经洗得泛白的沙发上,穿着很普通的大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在我眼中看来却是耀眼夺目。

   后来薛离哭着哭着睡着了,于老师给他脱了鞋子。

   沙发不长,薛离蜷着腿才勉强可以容纳他。

   于老师取来了被子给他盖上,呵护他的姿态完全就是慈父的样子。

   我和许亚非告辞,于老师让于倩送我们出来。

   许亚非说送我,我拒绝了,说薛度云会来接我。

   坐进车里的许亚非神色黯然,但也没执意送我,就先开着车离开了。

   屋子里吃过的碗都还没有收拾,我让于倩先回去了。

   我一个人站在路边等车时,突然一辆车停在我的面前,车窗摇下来,竟然是江枫。

   我转身就走,江枫下车拦住我。

   “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准备绕过他继续走。

   他却突然一把扛起我,无论我怎么挣扎他都无动于衷,直到把我放进副驾驶,替我扣好安全带。然后他很快坐进驾驶室启动了车子。

   我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可是车门被锁住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拍打着车门,又急又怒。

   江枫勾了勾唇,“说了去我奶奶家吃饭嘛,你不来我只好来接你。”

   “我不去,你放我下车。”我说得很坚决。

   江枫看我一眼,眼睛里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吃定我的样子。

   “你要不去,我就把那小视频发给薛度云。”

   又是小视频!

   我一下子如咽了一块石头似的,只是盯着他。

   见我安静了,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声音很轻。

   他看我一眼,没答我。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这一次,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

   他明显怔住,盯着我眉心微微隆起。

   我这会情绪上来,几乎是顷刻间就崩溃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到底又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三番五次地要来影响我的生活?因为一个小视频,你就一直威胁我,一直威胁我,你让我整天活得心惊胆战。江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是我不小心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求求你放过我,行吗?”

   我一边说一边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

   江枫把车停在了路边,抽出纸巾,倾过身来给我擦眼泪。

   我打开他的手,拒绝他的靠近。

   他的手僵在空中几秒,才缓缓地收了回去。

   “傻丫头,别哭了。”这一刻他声音很柔软。

   我不想理会他,继续哭得惊天动地。

   “那个视频我没有备份。”他突然说。

   我的哭声一下子止住,眼泪汪汪地看向他。

   他一脸投降了的无奈,重复道,“我根本就没有备份那个视频。”

   我跟个傻子似地看着他,眨巴一下,眼眶里早已蓄起的眼泪就又滚了出来。

   他又抽出纸巾来替我擦眼泪,我缩了一下,他按住我肩膀。

   “别动。”

   他轻轻替我擦干泪后,眼睛未从我脸上移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喉结轻滚,轻声说,“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带给你的只是困扰。”

   他苦笑一声,坐直身体,解了锁。

   “下车吧。”

   我慌忙打开车门下了车,他也跟着下来了。

   “我帮你拦辆车,送你回去。”他说。

   等车的过程中,他点了一只烟,身体靠在车身上。

   “傻丫头,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我准备离开南城,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他兀自说着,我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答话。

   没一会儿,出租车来了。

   江枫付了钱,凶巴巴地警告司机把我安全送回家。

   司机很快启动车子。

   后视镜里,飘着雪的夜色下,江枫站在路中间的影子越来越远。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没有那么坏,我只是觉得他像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越接近我越想逃离。

   别墅没有亮灯,薛度云还没有回来。

   我进屋换好鞋,坐在沙发里,拿起手机来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了起来,“喂?”

   是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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