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肖逍异常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长发凌乱,眼睛肿的发红,恍恍惚惚下床登鞋去开门。
门外李珊珊哼着小调神清气爽,房门一开,她吓得倒仰:“妈呀肖姐!大早晨的,你演上鬼片了?!”
肖逍眯着眼看清来人,打个哈欠说:“是鬼还好了,不用睡觉也可以改稿。”她的眼皮太沉还干涩,浑身乏累,熬夜果断要命。
李珊珊抚抚胸口,稳下受惊的小心脏:“你昨晚几点睡的?”
“两三点吧,记不清了。”肖逍揉揉眼又打一哈欠,真是懒得睁眼。“这么早来敲门,你不困?”
李珊珊想表达关心,对比肖逍又不太好意思。
近一周景观团队连轴转,每天少说工作十个小时,原定的单休也没实现,办公室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设计师大多是夜猫子动物,前半夜没灵感,后半夜灵感唰唰来。肖逍挑灯改草图的时候,李珊珊已经呼呼大睡,而且当前的初稿还在修改,小新人没太多活做。
“我还行。”李珊珊尴尬笑笑,说明来因:“今早接工地通知拆迁户在现场闹事,场面那叫一个混乱。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尹总说今天不去了,给咱放半天假,休息休息。”说到放假她忍不住亢奋,声音扬了个八度又突然下降,有点扫兴:“你还是补觉吧,女人熬夜简直不能再可怕。”
此时此刻,没有比休假更令肖逍浑身舒畅的消息了,她松口气甚是满意道:“正有此意。还有事么,没事我回去睡了。”
李珊珊还有一事:“尹总打你电话打不通,他自己的公司有事要处理,说这儿就交给你和马总了。马总上午送他去机场,下午继续下一进度。”
“我手机没电了,还没冲上。你帮我跟马总说声,下午准时到。”肖逍挪进屋,迫不及待想重回被窝的怀抱。
李珊珊拉住门把手,两眼满是期待:“那也不能直接睡掉一上午吧,睡醒有没有安排?”
她内心的呼唤是这样的:半天啊!来嗨吧!嗨俩小时也行呐!
“睡醒?”肖逍抿着碎发想想,忽然记起连着两周没做的一件事,关门前说:“我去打会儿球。”
打球?李珊珊瞬间石化。她肖姐居然拿运动当嗨点,果断无趣。她这四肢不协调的脑力劳动者才不要暴露唯一缺点咧,扭头,自己去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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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假一觉没了三分之一,手机电满,肖逍也睡饱了。
简单填饱肚子,她带上球拍向酒店地下的球馆进发。四年前她入行的工作强度比现在大的多,为了减压她不管多累多忙,每周都会打一次壁球,坚持了三年多。来岭城前一天晚上,她先打包的就是球拍,最近两周没运动,明显不习惯。
球馆是封闭式的,开打后仅有球与墙壁碰撞的清脆响声和跑动造成的摩擦声。她在十几平米的区域随球移动挥拍,不到半个小时后背出了一层密汗,两周来的压力和不快随之缓解了。
畅快淋漓几十分钟,手机铃声突然破坏了节奏,她用力挥拍,砰地一声,小黑球弹到屋顶下降滚落脚边。
“喂?”
李珊珊话音焦急:“肖姐,陈总回岭城了,领导让你去做初步阐述。机场回来的道上堵车,领导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你要孤军奋战了,快回来吧。”
孤军奋战?肖逍嘴角抽抽。
说好的周二开会演示,延期也就罢了,怎么成了孤军奋战。她想过n个可能,万万没想过是这个结果。
“办公室这边的材料我准备好了,你需不需要房里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领导交代的活能不做么?肖逍喝口水说:“不用了,我回去洗个澡再过去。”
“那你快……”
李珊珊的说话声渐小,听筒里有个男人的话音,肖逍听出来了,男人是余鑫。
一声杂音过后,传来余鑫的声音:“肖小姐,陈总就在酒店,我一会儿去找您。”
“……”
肖逍实在想不出话回复。
挂了电话,她拾起地上的球,扬手就将球打出去,一次比一次挥拍用力,直至球弹出的角度再也接不着,她才停下来喘粗气。
白打一个多小时,心情无法美丽,来岭城果然是个错误。
地板上的东西胡乱一塞,她乘梯回房匆匆冲个热水澡,开始整理讲解资料,余鑫这就上门了。大多资料都落余鑫手里,她只管拎着笔记本跟在后面。
眼看路过电梯,她回过点儿味来:“他也住这层?”
余鑫点头:“项目开始陈总就住在这儿,您有事可以直接过来。”
肖逍默然。
余鑫带着她拐两个弯到了酒店的套房区,这边的房门很少,还都是双开的大扇门,想必房间面积比较大。
按完门铃,余鑫掏出门卡打开门让了条道,肖逍迈进屋,他关门走到客厅放下资料,正冲着里屋的位置站得笔直道:“陈总,肖小姐到了。”
紧接着,不悦的一声传出来:“谁准许拟定这份合同的?”
余鑫望着里面回复:“是郑总。”
啪,有东西落到桌面上,造成不小动静。
“他再有这种东西,直接驳回去。”
余鑫敛眉沉吟,抬脚去了里屋,剩肖逍在外面对着黑白调的简约风格轻皱眉。
这屋的面积确实够大,客厅、餐厅、开放厨房一样不少,里里外外清一色雪白墙壁配黑漆家具,另有银色钢质灯具和饰品装点,像极了陈修泽家,格调虽高,但冷硬刻板。唯有一束百合花绽着嫩黄花蕊,肖逍看着顺眼些。
大概留在他那儿的亮色抱枕、画框和植物等等东西都喂垃圾桶了,肖逍扶着眼镜想。画框还是她从复古店里淘来的,说不可惜很假,但她说过不会再要了。
余鑫拿着一摞文件走出来,见肖逍面有拘谨站在门口,笑了笑:“投影仪我调试好了,笔记本连接就能用。”他又去吧台泡了杯花茶放茶几上,出门前递了张名片给肖逍:“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房门咔嗒一关,突然变得静悄悄。
肖逍正反面看了遍名片,统共不到三十个字,她端详了整整一分多钟。
里屋纸张哗哗响,陈修泽的悦耳低音飘到肖逍这处:“等我会儿,马上好。”
名片总算收起来了,肖逍提了提肩上的包带,答:“噢。”
然后里屋没声了,安静的尴尬。
私人空间不比办公室,总带着点别的意味。肖逍比来前更想尽快讲完结束,然而并不由她控制,这种感觉很不好。
过会儿又有了沙沙声,像钢笔在纸面上游走的声音。肖逍往客厅走,刚进入里屋与客厅的隔断区域,沙沙声停了。她转头看过去,陈修泽坐在深色大长书桌后面,低头批阅什么。他手边堆着厚重的工具书和不同颜色的文件夹,满满当当。
这次他没穿正装,换了件深红与浅灰条纹相间的薄线衫和一条麻色长裤,两者都属于有垂感的衣料,将他宽肩腿长的身条清晰地勾勒出来,半湿的短发随意向后抿着,慵懒却不损肃俊。许是这屋的色调太暗冷,显得他的皮肤更白净,也更清瘦。
肖逍愣了,他好像也刚洗完澡。
陈修泽签完字抬头,对上肖逍也有点怔松。
肖逍为了不让余鑫久等,长发只吹了半干,乌黑湿.软地散在肩头,素净脸颊微微发红,肤白水灵,透着一股清爽劲儿。
大白天的,孤男寡女更处一室,还都刚刚洗完澡,再加上熟悉的回忆,暧昧值蹭蹭飙升。
肖逍率先反应,别开目光说:“我去连接电脑。”
陈修泽垂下眸,合上笔帽轻声吐字:“好。”
那还等什么,肖逍立马转身去开电脑归类材料,速度很快又不失条理,黑发随着倾斜的动作滑落肩膀,遮了视线,相当碍事。她取下手腕上的电线发圈随便扎起马尾,敞亮不少。
此时正值一天当中阳光最温暖明媚的时刻,不炽热也不耀眼。肖逍半跪在奶白地毯上拨弄键盘,明黄光线越过窗框笼着她,贴耳的散碎发丝和素白面庞染了一层金黄的反光,远看宛如半透明的影像,由她身前的投影仪制造出来的。
唰的一声,客厅暗了大半,气氛蓦地变了味儿。
肖逍猛地起身质问:“你干嘛?”
陈修泽松开窗帘扫一眼白墙,望着已处于阴影里的人,不确定道:“拉开?”
墙上的方框画面有一半模模糊糊,不拉窗帘看不清,拉上窗帘就……无比奇怪。
肖逍放松戒备,说道:“拉这半边,那边开着吧。”
“好。”
陈修泽无条件同意,这就换了另一边,肖逍特别不习惯,他哪时候变这么好商量了。
电脑连接完毕,白墙上有了桌面投影。肖逍又蹲下调出ppt,卷开平面图纸用手机压住,忽略开场白,直接进入讲解。
“建筑科那边没有提供主建筑效果图,这部分暂缓,主要先做休闲区和其他住宿区的规划。你先看一下景观这边的初步设定和设计理念,有三个方案。”
陈修泽拿起桌上的效果图大致过一遍,最后细细看起夹在末尾的手绘稿,隽秀的字迹和亮丽的色彩与他那张檀木书桌上保留的草稿无二,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反复修改这些手绘稿的情形。
肖逍指着墙上的影像说:“依据你们的要求,我在……”
图纸边缘的手机骤然嗡嗡震动,响得相当欢快。两人同时看过去,神色各异。
肖逍像在看别人的手机,一时没看懂,愣上三秒她明白过来大窘,谁给她多添了仨字儿!
陈修泽看过一眼就移开,没表情变化,就是呼吸放缓了点,盯着效果图的双眸深黯不见底。
铃声仍不停,屏幕也一直亮着六个方正黑体白字——我老公严文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