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后背心的伤口比较深,这一动,牵扯着身上的皮肉,突突只痛。
外面似乎是黑夜,看不到半点儿亮光。倒是她身边不远处的火堆,这会儿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再看,便看到了坐在旁边正在用小陶罐煮着汤药的于清,他的面颊消瘦了很多,眼帘下带着深深的眼袋。
注意到她醒来,于清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快速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娘娘,您醒了。”
张张嘴,竟然发不出一个音节。喉中的干涩,在她这一张嘴欲说话的瞬间,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玉清见状,说了句“得罪了”,连忙给她拍打着背脊:“娘娘,胸腔中的淤血吐出来才好,只有吐出来了,您的身体才能好的快。”
阮绵绵没有说话,却轻轻地点头。等到不咳血了,接过于清递过来的水袋,阮绵绵快速灌了几口水下去。
喝水的瞬间,将整个不大的山洞快速扫了一遍。山洞里除了她和于清,再就是还没有醒来的韩风。
他就在她的左边靠着洞壁的位置,浑身包裹着布带,看上去都是亮色的,应该是刚换下不久。
等到喉中干涩稍微好了点儿,阮绵绵才低低开口:“无须出去了?”
于清眼眸微微一闪,笑着说:“是啊,刚到这边不到两个时辰,西流国的人查得紧,白日里没法去狩猎。”
“出去多久了?”阮绵绵继续低低问。
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不过比起刚才咳血,已经好了很多。她能够醒来,这会儿身上虽然各处是伤,但是能够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能被无须、韩风和于清找到,更加是幸运之中的幸运。
可是看到他们,却没有看到凤九幽,也没有看到那突然钻上车的九宝,她的心,在一点点下沉。
不知是为了什么,在无须回来之前,她和于清的谈话,都是围绕着这几日的奔波在展开。
直到无须拧着四只已经剥了皮清洗干净了的兔子进来,她的眼睛才猛然一亮。
不过看到他身后空空如也,悬着的心,再次猛然沉了下去。
没有,还是没有。
长长舒了口气,她这会儿已经是斜靠着于清替她整理的一个草席枕头靠着,冲着无须,艰难地扯开嘴角。
“回来了。”
低低的,欣喜的声音。
无须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大步垮了进来,将兔子向于清那边一扔,于清笑着说:“我出去找几根木架子来。”
洞内只剩下了她和无须,外带一个昏迷不醒的韩风。
看着她温柔明亮的眼眸,无须不知为何,心口似乎被什么堵着,有种缓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无比艰难。
要告诉她,他没有做好到凤九幽吗?
或者说,其实在那场爆炸中,凤九幽或许已经死了。
她若不是被凤九幽推开,估计也是尸骨无存。
可是,他能这样说吗?
她才刚刚醒来,她虽然努力在笑着,努力地让他看着,看着她没事。事实上,他清楚她心底有多难过,多急切,多惶恐,多不安。
“小姐”
“不要说了,无须,让一部分人去找,我们带着韩风和余下的青衣骑和暗衣骑的兄弟们,先回南郡。”
无须一愣,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木架子的于清听着,也是一愣。
随即,于清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也不等里面无须说话,他已经拿着木架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笑一边说:“我方才在外面,看到一个人影向这边来了。”
洞内阮绵绵和无须挑眉,看向于清。将火架子驾好,于清温和地说:“据目测,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不会武功。”
“我看了他一会儿,年纪不大,是一个普通少年,满脸焦急,后面还跟着一只狗,似乎在找人。”
阮绵绵眼底生出一丝希望,可是于清向来是深藏不漏,他这样的高手都能看清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又怎么会看不出少年后面跟着的小狗的模样?
如果是九宝,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勉强一笑,阮绵绵柔声道:“既然是不相干的人,由着他去吧。”
这边的位置,应该也是极其隐秘的。于清没有任何担心,也能知道,那少年,绝对无害。
无须却不赞同,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我去看看!”
阮绵绵也不拦他,只是缓缓道:“杀了那只狗就好了!”
人的鼻子没有狗的鼻子灵,只要杀了那只狗,那个普通的少年,自然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而那只狗若是落到西流国有心人手中,他们这一路,可就别想安生了。或许,又会狠狠打上一架。
她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韩风还未醒来。四人中有一半是伤残人士,和西流国人对上,没有任何胜算。
再不看眼前的一切,为今之计,最好的就是先将身体调理好,再回南郡。南郡离西流国的边境最近,而且是南郡王镇守。
她不相信凤九幽会死,可是却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不论如何,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原来的计划。
她闲心凤九幽还活着,她要回到南郡,带着大军,踏平他西流国的边境,踏进西流国的莫月城!
或者,带着大军,去迎接凤九幽的归来!
运功完毕,阮绵绵缓缓睁开眼睛,忽然发现,对面一个少年,盯着她的脸,看的目不转睛。
注意到她睁开眼睛,那少年面颊一红,慌乱地别开头,眼神闪烁不定,局促无错地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帮着于清烤兔肉的无须开口解释:“是他最先发现你。”
阮绵绵想了想昏迷前的事情,她为了肩头的骨头,直接将自己从大石块上丢了下去。
然后,失去所有意识。
“谢谢你!”
那少年惶恐地摆手:“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是想救人来着,可是他还没有让罗大夫救人,他抱回去的女子,就无端端地不见了。
淡淡一笑,阮绵绵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面颊绯红,连忙道:“我……我叫铁牛。”
“这莫月峰中的猎户?”询问的语气。
铁牛连忙摇头:“不……不是,莫月峰下左丘镇上牛村的一个小老百姓。”
阮绵绵笑笑,收回视线,不再看铁牛。铁牛有些无错,他这一辈子,怕是从来没有到这样的情况。
他本来带着一只狗在这大山里寻人,希望能找到半点儿尸骸。毕竟若是被野狗拖走了,能够找到尸骸已经不易。
他又是内疚又是惶恐,进了大山后,一边找一边喊,喊得嗓子都嘶哑了,也没有看到半点儿动静。
直到跟在他身边的狗像是嗅到了什么,快速向前面草丛荆棘中冲。他咬牙,虽然鞋子都磨破了,却一股子牛脾气,继续向前跑。
莫名其妙的,那狗忽然倒地不起。这可吓坏了铁牛,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狗死了,没有给他带路的了。
没有了给他带路的狗,他又去哪里寻那个女子?
铁成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可奈何。他看了看那狗奔着的方向,咬牙继续向前面跑。
看狗跑得那么快,甚至有些小兴奋,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他才跑了两步,后背心一凉。几乎是一瞬间,他双腿一软,小腿猛然一痛,整个人直接跪了下去。
“谁?”
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铁成吓得浑身只哆嗦。
等到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冷酷如冰的男子时,他才缓过神来。可是那样锐利宛如刀锋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可是再害怕,他还是努力鼓起勇气:“这位侠士饶命,我……我是进山来找人的,是一个女子,身受重伤,她……她再不救,就……就来不及了。”
然后,他眼前一黑,等到缓神过来时,才发现他已经到了现在的这个山洞。然后,另一个长得温和的中年男子,开始跟他说具体的事情。
铁成这才知道,原来他抱回去的那个女子,是这两个人的主子。看两人的神色和气度,铁成便知道,遇到大人物了。
他一个孤儿,在牛村里也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一辈子努力奋斗,也只能在牛村打转。
那位中年男子问他,要不要留下来,跟着小姐。
他没有丝毫犹豫,快速点头。虽然不识字,可是却懂得男儿立于天地间,总要出去闯荡一番。
他不求荣华富贵,可是也不想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他忽然想起被他拴在丛林中的大水牛,在那个美得让他失魂的女子尚未睁开眼眸前跟中年男子道:“我向下山,将山脚下的大水牛送到村里去,明天隔壁李叔要用。”
他的话一说完,那冷酷的男子,一道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最后还是那温和的中年男子点头,示意他速去速回。
后来很多年后,铁牛想着当时自己说的话,还有无须那冷锐的视线,才知道,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们没有杀了自己,是多么神奇。
将大水牛送回了村子,在村里人还在梦中时,他回到破败的小屋取了一套衣服,直接出了门。
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山中,憨直的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人会离开。不过他来的时候,那些人确实还在那里等着他。
铁牛想,罗大夫说过,守信的人是好人,值得信任。他要跟着好人,也做一个诚实可信的人。
在融入了一个铁牛后,阮绵绵还是一直疗伤,稍有机会便疗伤,吃了兔子肉,听于清向铁牛打听这莫月峰的地势。
虽然他们都知道,可是到底不及一个本地人了解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