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耀挂断后,把手机还给了我。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接阿姨。病房外头有人守着,你不会有事,但也不要到处乱跑,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他一脸严肃地叮嘱我。
想到他刚才跟我妈说的那些话,一个念头忽然从我脑中闪过。
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他:“为什么?我会有什么事?”
瞿耀抿了抿唇,“今天的这场车祸……不像是意外,所以我们怀疑是人为的,可目的是什么,还要继续调查。在警察那边给出具体的报告之前,你和阿姨都要格外小心。”
“你上次说过,秦卿的某些偏激粉丝可能会对我们出手……”我的手指捏紧,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我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暂时还不确定这件事和秦卿有没有关系,你也不要多想,一切等警方的消息吧。”瞿耀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拿开我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瞿耀走后,我一个人呆坐在病床上。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秦卿的粉丝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秦卿而起。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
我用力地攫住身下的床单,强烈的恨意翻涌而出。
要没有瞿耀临走前的叮嘱,此刻我或许早已冲出医院,找到秦卿向她讨要一个说法,甚至……一时冲动杀了她!
我重新躺下,将被子扯到头顶,在黑暗之中闭上了眼。
我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我爸……
两行眼泪流下,我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瞿耀带着我妈过来。
瞿耀大概什么都没跟我妈说,我妈还一点也不知情,一进病房就冲到床边抱住我,仔仔细细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着急地问:“希希,你怎么了?”
我回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脖间,眼泪止都止不住。
“妈……爸没了……”
我哑着嗓子,短短的一句话,竟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
我妈的身体在瞬间僵住,她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开,怔怔地问我:“你说什么?你爸……他怎么了?”
我的喉咙里哽了哽,虽然不想,但还是狠下心来说:“我爸……出了车祸,没救过来……”
我妈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摇着头,下意识地否定:“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我早上还给他打过电话!我不信!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她哆嗦着手去包里摸手机,半天才摸出来,还差点掉了。
我没阻止她,只静静地看着她花了好几分钟解锁手机,又花了好几分钟找到最近的通话记录,然后拨出。
听筒里传出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我妈很快挂断,重播,依然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再次挂断,再重播,再挂断……
我终于看不下去,从她手里夺过了手机。
“妈!您清醒一点!”
我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地扑过来,要抢我手里的手机。
“你把手机还给我!我今天一定要打到你爸接电话为止!”
手机在我俩的争夺中滑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屏幕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我妈仍不死心地想要去捡,瞿耀却先她一步地俯下了身去。
“阿姨。”他把手机捏在自己手中,平静地看着我妈,“不用打了。叔叔的遗物都在我这里,他的手机我帮他关了,您想要的话,我现在就让人送过来。”
我妈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没了,目光空洞洞的,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我连忙下了床去,和瞿耀一人一边,把她拉了起来,安置在了床上。
“妈……”我哭着喊她,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对我的呼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害怕地抱住她,“妈!您别吓我啊!”
我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失去妈妈。
我妈仍旧无动于衷,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
瞿耀让人送来了我爸的遗物,太血腥的大概都被他处理了,只剩下一部手机,还有一串钥匙。
钥匙是家里的,我爸随身携带。钥匙扣上挂了个土土的小相框,相框里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看到这些东西,我再度哭得不能自抑。
“阿姨,这是叔叔的遗物,您收好了。”瞿耀把东西递到我妈面前,我妈这才眨了眨眼,缓慢地抬手接过。
她低下头,盯着钥匙扣上的那张合照,忽的闭上了眼,发出一阵宛如小兽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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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哭累了,睡着了,我才和瞿耀一起出了病房。
“我还是想去看看我爸。”我跟他说。
哪怕我爸已经面目全非,但他还是我爸,是那个从小疼我、爱我、呵护我,尊重我所有的想法,不委屈我分毫的爸爸。
瞿耀沉默了片刻,说:“行吧。”
他打了个电话,立刻就有人过来领着我们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不知道是不是位于地下一层,长年不见阳光的原因,刚一下去,我就感觉到一阵阴湿的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要看快点看,看完以后我们还要移交给警局的。”领我们去的那人说。
“移交警局?为什么?”我看看他,又看看瞿耀,心下一片茫然。
“我跟你说了,这起车祸像是人为,所以警察局那边立了案,你爸的尸体也要送过去做尸检。”瞿耀回答。
尸检……
我虽没亲眼见过,但不同的电视剧、电影中也出现过不少。法医一刀一刀地将尸体剖开,甚至还有可能切下身上的器官拿去做检查……
我不知道我爸生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死后竟然要遭受这些。
可我也能够理解,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也是帮助破案的手段。
我点点头,对瞿耀说:“我再最后看他一眼吧。”
瞿耀冲那人扬了扬下巴,那人拉开其中的一个冷柜,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上面。
尸体用白布蒙住,那人示意我走近一些,问我:“你确定要看脸吗?”
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此刻毫不迟疑地点了头。
他捏住上半部的白布,刚掀开一个角,我就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