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夏桑看着,看着,原本以为已经干枯的眼睛顿时又湿润了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的冷漠。她已经冻结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的碎了,脑海中那些有关于这段时间同他走过的记忆翻飞而过,像是讽刺自己的动心。
“卫少凊,我司徒夏桑,此生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事,但是,此时此刻,我后悔遇见了你。”司徒夏桑凄凉一笑,“曾经,我那么喜欢煜哥哥……”以为那就是爱情,可是你蛮横的闯入了我的世界,却在我发现那不是爱情的时候,你却无情的剥夺了我爱人的权利。
司徒夏桑的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话,她默默的收进了心底,连同那一颗碎裂的心脏,一起埋在了这尘埃里。
然而,卫少凊并不知道这些,在听到她说自己那么喜欢陛下的时候,他的耳边便一片轰鸣。他原本以为,在她羞红着小脸,褪下身上的衣裳,把自己交给自己的那一天,她已经不再情种于陛下。未曾想,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卫少凊以为自己不会嫉妒的,但是当司徒夏桑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仿佛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嫌恶,不顾外面的雷雨冲出去,并犹豫视线不好,从那五米高的石阶上滚落到庭院中,一头磕在那石板上,鲜血直流的时候,他心口猛地就窜出了一股邪火。
“司徒夏桑,你再喜欢陛下又如何,陛下的心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何况,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这两个字,当你褪下衣裳睡在我身上的那一刻,你便已经脏了!”卫少凊疾步来到了司徒夏桑的身后,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把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她拽进了自己怀中。
不同以往,这一次,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攥着她手腕的手好像恨不得捏碎她一样,紧紧的攥着,攥着。而她磕破的额头更是毫无预警的撞在了他的肩膀上,很疼,很疼!
可是,以往稍稍受到一点伤痛便不停呼痛的人,此时好像那手腕还有额头都不属于自己一般,竟然一声痛呼也没有。
卫少凊惊觉自己的动作导致第三次重伤她的额头的时候,冷峻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慌乱,然而,这一份慌乱在触及她淬了毒一般仇视着自己的视线时冻结在了他的脸上。
“卫少凊,即使我脏了又如何,被我睡了的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司徒夏桑张开了身上所有的刺,她重来没有想过,那一夜的美好在今天,在他口中,竟然一个“脏”字囊括了所有。
她笑了,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笨,竟然会被他扰乱了心湖,竟想过喜欢他也挺好的,竟然……哈哈哈~司徒夏桑,你何其失败啊,你为了楚煜同自己的父亲针锋相对,为了逃婚离家出走,投奔楚煜,为了那一个喜欢,同自己的父亲成了仇人;现如今,你学会了爱,可是,这个教会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人,亲手杀了你的父亲,觉得你的爱肮脏,哈哈哈~司徒夏桑,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你害死了你的父亲,你怎么还在苟活着,你是个不孝女……
司徒夏桑万念俱灰,她歪着脑袋,看着已经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长笑不止,豆大的雨水“噼噼啪啪~”的砸在她额头的伤口上,红肿的眼睛上、惨白的脸上。活着,却已经死去了。
卫少凊浑身一震,在触及司徒夏桑心如死灰,生着,却宛如死着一般的模样,才猛的恍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的嘴巴翁动了一下,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自己从来没有嫌弃她脏的意思,那一夜,至于他是毕生最幸福的记忆,是他拥有她的全部美好念想,自己怎么会嫌弃她呢,自己只是嫉妒疯了……
然而他所有的语言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已经猛地挣开了他的手。那么虚弱的人,到底是多大的痛才能致使她如此爆发。
“卫少凊,我,司徒夏桑,做过最失败的事情就是那夜,我不!知!廉!耻!的救了你。我如今这般,你,可满意了吗?”司徒夏桑紧咬牙根,明明声音都已经哑了,每说一个字,喉咙就宛如沙子磨砺一般。腥甜涌入口中,可是她却不伤害自己的声带,一字一句,生怕卫少凊听不清一般,咬字,咬得很清晰。
那一个“不知廉耻”以及“你,可满意了吗”传来,撞得卫少凊心口一阵生疼。曾经他暗暗起誓要终生护她,可是临到头来,竟然是自己重伤了她。
)U}n
爱情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变化多端,也最循规蹈矩的存在,一开始只想多看你一眼,于是想着每天看你很多遍,于是占有,争执,绑架,歇斯底里,于是都忘了,一开始,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卫少凊的眼前突然闪过了十多年前自己遇见她的那一幕。自己乃是司徒钊死士组织中的甄选出来的一员,然而却在最后的比赛中被算计了。
奄奄一息的他被人拖着丢在了乱葬岗上,有时候草根的命比较坚韧吧,他没死,熬过了一夜,撑着一口气,他爬着来到了一条巷道,在那里,他遇见了她。
犹记得她一脸惊慌,却又勇敢着掏出了身上的手帕给自己擦拭伤口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兔子。他始终没有忘记,她奶声奶气的同自己承诺,会找人过来救她的样子,格外的认真。
她说:“放心,我不是要抛下你,我是要去叫人来帮我带你去医馆。我名字叫桑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哦!”
然而,他没有等她,因为他看到了她系在腰上的令牌,上面写着“毕国公府”四个大字。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也匍匐着离开了那巷道。而在他原本俯卧的地面上,一把已经破损的匕首静静的躺在那地面上。
当年,那把匕首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事隔十几年,却深深的扎在了她的心上,痛不欲生。终究,她之于他,只是上天给予的一寸光阴,现在,已从他手指缝间溜走了。
正当卫少凊陷入回忆中满心疮痍的时候,只见眼前的人突然无力的软下了身子,他浑身一震,疾步冲了上去,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桑儿……”看着怀中双目紧闭,苍白的唇瓣紧抿,没有了往日孤傲,了无生气的人,卫少凊喉结滚动,唤出了缠绕在自己心中十多年的名字。
然而,回应他的确实一阵阵哗啦啦的雨声,还有雷鸣声,怀中的人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一行清泪已断。
与此同时,在冥王宫里面,离歌被安置在承乾宫的床榻中,后背血肉翻飞,一条沿着脊背而下的伤痕裸露在众人的视线中,白骨森森,甚是骇人。
容泽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血衣,面容凝重的在给离歌处理伤口。一盆盆血水络绎不绝的被端出去,整个承乾宫弥漫着浓重的低血压,每个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楚煜此时坐在床沿,身上,尤其是腿上,还插着五六根被他折断尾部的羽箭。但是,他好像无所觉一般,大掌紧紧的握着离歌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侧脸。此时此刻,他只能通过她手腕上微弱的脉搏告诉自己,她还在,没有忍心抛下自己。
然而,他身上的伤也不轻,伽罗拧着眉头,第五次上前,声音难掩凝重的说道:“陛下,属下恳请你先让御医为你处理伤口。你腿上的羽箭好些都已经伤到韧带和筋脉,再不处理,恐有生命危险。皇后娘娘这边有容泽负责,一定不会有事的,望陛下保重龙体。”
“她怕疼,孤要守着她。万一她要是疼醒了,至少抓伤的是孤的手,不会再伤到她自己。”楚煜头也没有抬的说道,由于失血过多,即使内力深厚如他,体力在在极速下降,说话的声音隐约都已经有些飘忽。
容泽此时已经细细清理好了离歌后背伤口中的泥土和污渍,听到陛下始终如一的话,心中不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继而朝伽罗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劝了。眼下的情况,也只有皇后娘娘能稳得住陛下的心绪,避免了陛下走火入魔的情况。
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好皇后娘娘的伤口,安了陛下的心。如此一来,同陛下说什么,也就都好商量。
伽罗见此,尽管心中满是忐忑和担忧,但是终是幽幽了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外面的御医进来,就如此环境给陛下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至于其他,也只能后面再细致的处理。
御医尽管觉得太过拥挤了,治疗环境不适宜,但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只要不离开这里,能看得到离歌,能感受到她的温度,楚煜并没有任何的抵制。他就宛如一颗望妻石,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从离歌的身上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