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板叹了口气,即便在这一行做了太久,习惯了周旋于形形色色的人之间,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活法,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虽有着豪门身世,脸上永远没心没肺地笑着,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却从不快乐,苦楚与心事都无人能倾诉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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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几个兄弟……你都认识,我们不是什么普通的酒肉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院长死了以后,就只有他们几个是我熟悉认识的人。所以那时候即使被带回了闫家,我也每天都想尽办法地逃出去见他们,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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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辰旭深呼吸了一下,酒意上头让他说话的语调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可是这个年轻人却没有任何停下的打算,像是堤坝崩毁后无法阻挡的滔滔洪水,不禁倾诉着所有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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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养大的老院长……他生前一直都关心我会不会饿着冷着,我那间连身都转不过的小屋,他为了让我住得舒服些,把自己冬天的棉被给我当床垫……而我那个父亲,连我不小心摔骨裂了送进医院也懒得来看我一眼……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年年都记得要给我庆祝生日,每一个都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而闫睿辰,他只当我是个在闫家屋檐下可有可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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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个总是带着笑意的年轻人,将四肢舒展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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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过父爱,有过兄弟情,可这一切都和闫家人毫无关系……闫睿辰他赶走了我所有的朋友,他打定主意了要让我孤立无援只剩一个人……呵,真是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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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辰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直到再也没有开口说话。郑老板起身看了看闫辰旭,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沉重,随即叹了口气,将闫辰旭放平在包厢里的沙发上,收拾走已经空空荡荡的酒瓶和酒杯后,轻声走出了包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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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半百,在这鱼龙混杂黑白不清的地方活了这么多年,这世上的不幸郑老板见过不知多少。那些难以向外人说道的世间悲剧太多,闫辰旭这样的故事,对经历过人世悲欢的他而言其实连说是不幸都显得有些太过轻飘飘。郑老板看着沙发上那个睡着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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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或不幸,终究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是这世上无数真正的不幸,真正的苦难,闫辰旭终究还是不了解。他不会明白,对于有些人而言,他的经历已经算是幸运的那个,许多的人为生存而付出的代价,闫辰旭并未感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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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板走到后厨水池边洗净了酒杯,用毛巾擦干净内壁上挂着的水珠,恰在此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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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板,在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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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板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门口,却见身着常服的柳思芸,端庄地站在门口朝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