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莉笑笑,说,“小杨,去看老爷子就是一份心意,不需要买什么带去。哦,对了,你把带来的端砚带去吧,亲自给老爷子。”
老爷子不住在别墅区,从别墅开车去,距离其实算不得很远,但是街道上打转的时间却不少。将近两小时才到,同样是有军人值守,进大门也要细致盘查、等级客人信息。
进大门后,里面的景象更独特些,除了绿化很好,还有花园,亭台楼阁、池水草坪,摆着不少外面见不到的盆栽。
房子是老式四合院,一进进的,多是三进房子。停了车,越过车道走小径,进一家四合院。进入到第二进,唐佳荟在杨光欣耳边说,“爷爷平时住这里,不肯到别墅去。说那边住不惯,我们回京城,都会到老爷子这里来看望他。”
老人有老人的伴,有老人的圈子,跟年轻人在一起事实上会更孤独,因为年轻人要做事,有自己的事业和工作,得早走晚归,真正见面的机会、照看老人的机会并不多。上班后,家里留下的家务,老人看着不忍也会去收拾、去辛苦。
对这些杨光欣之前也想过,因为爸妈虽说还年轻,但终究会随着岁月而变老、变弱,今后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一直在心里反复。见老爷子住这里,可能其他院子里也多是老者,有人在这边照应,后辈年轻人多来看望、陪伴,老人之间相互走动,聊天,精神上反而更实在。
在市里和县里,见过不少老人跟随子女到城市住进新楼房、电梯房,上下也便利。可老人往往住一段时间后精神变得糟糕,因为新楼房住户之间不往来,同一层楼住户之间都是进门就关了门,相互都不认识。
老人或者会有往来,走动,但年轻人却不很乐意,觉得这样不安全。之后,老人往往选择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去,哪怕是水电都不便利的乡村,也情愿住哪里有熟人聊天、往来。
对唐佳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几个人走进二进的客厅,俞明莉提着声音说,“老爷子,我们来看您了。”
听到声音,有一个中年的女子从房间出来,见是俞明莉,便笑着说,“夫人来了。老爷子正念着你们,知道你们昨天回到京城,夜了,今天上午会过来,将下棋的约都推掉了,这时候在书房写字呢。”
“好,我们去看看老爷子写字。”俞明莉说,几个人顺着廊道往里走,进入第三进。第三进左厢房的门开着,杨光欣跟在唐佳荟身边进屋,见一个头发银白、面膛红润的老者站在宽大的桌后凝神握笔。
一群人进来,见老爷子还在写,不敢打搅,屏息静气。到桌边,杨光欣见纸上正写着,“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两行字,字迹之间明显有一股精神气概。杨光欣似乎感觉到,当年苏轼在黄州三年,遭遇挫折之后而不堕志向,处逆境屡遭挫折而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之精神。
杨光欣猜不透老爷子这时候是什么心境,或许,他知道今天自己要来,是写给自己看的?对唐佳荟老爷子喜爱有加,对她未来夫婿肯定有要求,这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这两句话也像是老爷子对自己一生缅怀的写照,从当年参加革命,到如今八十七岁高龄,走到如今,完全可用“任平生”来比照,而老爷子的心态到如今肯定是“风雨至,泰然处之,吟咏自若,缓步而行。”
(闲话一句:当初苏轼淋雨缓步,吟出这词,成为千古好词。不过,那次他却生病、感冒,差点翘翘了。提示:装B也有风险。)
见老爷子写完字,准备用印,杨光欣见机,便凑上前,将桌边的铭刻章子递上。虽是第一次跟老爷子见面,接触,但他进来看了挂在墙上的字,拿了印章后,对顺序就有自己的判断。唐佳荟是知道老爷子怎么用印的,这时候却不好说话。
杨光欣很准确地按照顺次递给老爷子,还有印泥,等老爷子用好印,杨光欣才说,“老爷子,好字、好心态啊。”
“你学过字?”老爷子说,见杨光欣对用印很有体会,不知是孙女先跟他说过,还是一眼看出来的?真正内行,自然不难看出这些。
老爷子看着面前这个显得帅气的年轻人,第一次见,看着他时无喜无怒,却有种看透灵魂的透视感。杨光欣心头一凛,恭敬地说,“老爷子,大学后才静心练过几天。小时候父亲虽督促过,却静不下心。算不得真正学过字。”
老爷子点点头,接触过写字也不算什么,如今不少人都已沾上文化二字来粉饰自己,装模作样的更多。
“小时贪玩,也没什么。”老爷子说。
“老爷子,我叫杨光欣,今天是第一次来看望您老,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杨光欣说后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
“爷爷……”唐佳荟见爷爷并没立即对杨光欣表示,也怕起波折。老爷子却像没听说一样,在看着杨光欣,等他站直了,过一会才说,“既然赶上了,你也练过几天写字,就写一幅看看。”
“谢谢老爷子。”杨光欣说,“字练得少,近两年都没拿笔,写得不好,请老爷子指点。”
唐佳荟有些担心地看着杨光欣,这两年来,从没听说过他会写字。电脑打字倒是很快,一小时可输入五六千字,比很多打字员都专业。
走到写字桌前,拿了笔,杨光欣整个人的气质在慢慢地变化,似乎在找那种感觉。站着不动,但在老爷子面前,杨光欣自然不能久站让老者等。沾了墨,手微微地抖抖,似乎在比划一下、布局。
随即,挥毫落纸,四个字一气呵成:福寿双全。
放下笔,杨光欣恭恭敬敬站到老爷子身边,说,“请老爷子指点。”
唐佳荟总算松一口气,她虽没练过字,但看这四个字,应该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