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清醒过来的时候, 就见颜如玉站在风口,不远处是悬崖峭壁。
她心里一惊, 以为自家姑娘想不开要跳下去自杀,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拽住她。
颜如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 差点就摔倒在地, 拧着眉头看她。
“姑娘, 您不要寻短见啊。”杏儿红着眼眶, 哆哆嗦嗦地道。
颜如玉挥了挥手,沉声道:“你离我远一点,身上一股味儿。”
杏儿想起自己之前呕吐的架势,立刻退了三步, 不过她皱着鼻子嗅了嗅, 只觉得她身上并没多少呕吐物的酸味儿, 相反还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不对啊, 奴婢怎么闻见一股大粪味儿。就每回地里要浇大粪了, 家家都是这个味儿。”她歪着头,十分疑惑地说道。
颜如玉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但是鼻尖被味道的刺激,根本挥之不去。
“行了, 我站在风口就吹吹风, 并不是要寻短见。”
杏儿看见不远处只有一辆马车, 以及他们主仆二人,被打晕之前的记忆回笼,顿时就有些急了。
“姑娘,这是哪儿?是不是有人掳了您?奴婢下车着急吐,根本没看清身边有什么人,结果还没吐完就被打晕了……”
颜如玉听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杏儿什么都没看见,否则回去之后,她还真的没法交代。
“我也不知道,外面许久没声音,等出来之后就只有一个晕倒的你了,想必是出了什么岔子。”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传来一阵焦急的马蹄声,很快颜宗泽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亲自领兵过来,足以见得颜家对她的丢失,有多么的着急。
“爹,我在这儿。”颜如玉立刻冲她挥手。
颜宗泽原本是黑着一张脸,眼神之中的阴冷都快滴出水来了,见到她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颜如玉改姓颜还没多久,如果就这么没了,他根本没法交代。
“怎么回事儿,有没有受伤?可有见到旁人?”
颜宗泽从马上下来之后,就几步跑了过去,蹲下来仔细观察她。
小姑娘只是脸色有些白,一身打扮倒是还周正,也没什么伤口,看样子并不曾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
颜如玉摇了摇头,只是委屈地道:“人太多了,把侍卫们给挤散了。车夫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马受到惊吓就跑到这儿来了。杏儿还吐了一通又晕了,只留我一个人,周边还都是荒山野岭的,处处弥漫着一股大粪味儿,我吓坏了。”
她缩了缩脖子,红着眼眶,完全就是一副小可怜的状态,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颜宗泽的脑子里正转着无数个念头,猜想究竟是谁要对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出手,目的又是什么。
他甚至都想到了当今身上,是否因为害怕大长公主的势力,与颜国公府强强联手,所以才出此下策,让颜如玉出事儿,这样华旋和颜宗泽就永远只能当一对怨偶,更不可能联手了。
不过这会子听小姑娘几句委屈的抱怨之后,他忽然有些想笑。
种种迹象表明,事实真相最接近的,也就是颜如玉方才的那番话。
真的只是人太多,毕竟他后来勘察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还是打听到有人指了这个方向,说是看到一辆马匹受惊的马车,单独往这个方向跑了,他们才追过来。
为了避免颜如玉的名声受损,因此颜家把这件事情瞒下来了。
如果真传出去颜如玉的马车不知被谁弄到荒郊野岭,还过了一个时辰,才被颜家找到。
那恐怕就有很多难听话传出来了,比如说她受人侮辱了这种话。
等颜如玉回府了之后,又遇到华旋一通盘问,当然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你心里有数就成。待会儿去宝珠的院子瞧一瞧,这次是她先发现你没了,还没大喊大叫的让人都知晓,想法子替你瞒着呢。”
华旋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颜如玉听到这番话之后,倒是轻轻地挑了挑眉头,还真没想到颜宝珠竟然也有如此维护她的一天。
她去了珍宝阁的时候,颜宝珠正坐在书桌旁抄书,绿竹站在一旁看着,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似乎只要颜宝珠贪玩儿了,她这一戒尺就要落下一般。
“二姑娘,三姑娘来了。”
崔婆子领着颜如玉走进来,顺便轻声通传了一句。
但是颜宝珠已然端坐在书桌前,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颜如玉挥挥手,将崔婆子撵了出去。
她自己挑了个椅子坐下,顺手还拿了一本传记看着。
“你自己的屋子不能看书吗?非要跑到别人这里来,还打扰我抄书的兴致。”
颜宝珠憋了又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皱着眉头质问道。
“我就是怕打扰你抄书,所以才没说话啊。”颜如玉歪歪头。
“呵,你杵在这儿,就是碍了我的眼。我今日帮你瞒下来,不过是怕你毁了名声,连累我们颜家其他姐妹的名声,你不要多想了。你在康阳面前维护了我一回,这次就当还清了,别以为我和你就真的能当好姐妹了,我告诉你,一辈子都不可能!”
颜宝珠直接将笔丢了下来,倒像是炮仗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显然还很激动。
“唔,你这么说――”颜如玉皱了皱眉头,满脸都是难办的表情。
转而她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我还真怕你跟我玩儿什么姐妹情深的把戏,毕竟要是好姐妹的话,我还真不好意思夺人所爱。这本传记很有意思,显然被翻过很多次,你也很喜欢,但是却保养得很好,书脚都舍不得折一下。既然不是好姐妹,那我就拿走去看了,等看完了我再还回来。”
颜如玉边说边站起身,将那本书捧在手里。
“你站住,谁说借你了,你休想!”
颜宝珠站起身就想冲过去夺,颜如玉却快跑了两步。
“绿竹,二姐姐要打我了,你快拦住,不然爹又要责怪我们了。”她嘴里轻声喊了一句。
绿竹当真动了,她说起来是颜宝珠的丫鬟,但实际上的用处,就是让二姑娘和三姑娘和平共处用的。
方才两位姑娘说的话都难听,不过现在要动手了,那必须得拦着了。
“好啊,绿竹,你帮她不帮我,去把书给我夺回来!”
颜宝珠气得跳脚,指着绿竹吩咐道。
但是等绿竹转头的时候,颜如玉已经拿着传记消失了,连个背影都看不见了。
这更把颜宝珠气得七窍生烟,只当自己之前一边提防着被其他人家知晓颜如玉没了,一边还要派人小心翼翼去告知华旋,就怕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她把毕生的智慧都用上了,结果现在看来,好心好意全都喂了狗。
颜如玉不仅没感谢她,还把她最喜欢的一本书给抢走了。
自从颜宗泽对她的教育变严格之后,她小书房里一系列闲书都被没收了,那本传记还是唯一一本硕果仅存的。
看着桌边自己认认真真抄的书,颜宝珠被气得留下了委屈的泪水。
说好的都是娇养大的小姑娘,为何颜如玉吃吃喝喝睡大觉,她却要挑灯夜读抄书册,还得时时刻刻要让着她。
颜如玉出了珍宝阁,嘴里哼着歌,显然心情甚好。
让她心情好的还在后面,长公主和康阳县主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了。
大理寺少卿亲自审理这案子,颜宗泽因为要避嫌,从一开始就甩脱手了。
那几个被抓住的男人,后背上的刺青根本就是用水就可以洗掉了,并且在后面两日,还被抓到了一个老鸨。
这些男人是她□□的小官人,专门给某些特殊爱好的宾客,结果刚□□好,一个还没用得上,就不翼而飞了。
“大人啊,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最近皮肉生意不好做,那些人花招频出的。女人已经赚不到钱了,我就想着换换口味,兴许能用得上。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我花了大价钱买下这些长相好的半大少年,然后又请了无数名师来教导他们两年,前后填了无数银子和精力,已经有好几个大人跟我预定了,我就等着悠哉悠哉数钱呢。结果――”
那老鸨被抓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不振,头发散乱一团,脸上脂粉也没抹,瞧着没精打采的,不知道担惊受怕几日了,状态非常不好。
但是每每提起她耗尽心机□□的几个人,她都要激动地痛哭流涕。
“我才是苦主啊,大人,您真得给我做主了。哪个十八代祖宗绝了后的混账东西,偷我的人塞去别人院子里。您说都在南湾巷,长公主殿下和县主若是真看上了,直接同我买不就是了,何必要干出这种事儿啊。八个人一个没给我留,还在他们后背弄什么帝国尖细的刺青,这不是杀头的大罪吗?我可如何是好啊,银钱名声一个没落,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这老鸨最是能哭,而且直到这种时候了,也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并没有放过长公主和县主,她是真觉得自己喝水都塞牙缝。
大理寺少卿听着她的抱怨,再看一旁那八个没出息的男儿,对着老鸨一口一个“妈妈救我”,可把这位刚正不阿的老大人,吓得面色苍白。
心里默念: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花样真多!
当然他呈给皇上的奏折上,那把事情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陈词更是慷慨激昂。
九五之尊看过之后,脸色越来越阴沉,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
太后原本想求情,结果面对这案子的结果,也没脸多说一句。
最后长公主和康阳被带了上来,皇上直接痛骂道:“你们可真是给皇室丢脸啊,想男人不会去买,竟然开始偷了。偷一个两个就算了,把人家八个都偷全了,你们不仅不要脸还贪心啊。”
“不,皇兄,我真的不知道。院子里只有外室,没有男人啊!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们娘俩!”长公主激动得想要辩解。
皇上冷笑一声,质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陷害你堂堂长公主?还塞了八个人进你的院子,不说陈家了,就你公主府的侍卫都数不胜数了吧,竟然翻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叫朕怎么信你?还是说你不想认他们是男宠,想翻供说这些人都是你养的敌国奸细啊?”
九五之尊这最后的质问,就想一条钢筋铁臂一般,死死地扼住了长公主的喉咙,让她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龙椅上男人阴沉的面容,她知道,皇兄这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帝王权术,她肯定没命活了。
“是,是男宠。”长公主跪倒在地上,认命了。
康阳则憋着一口气,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捣烂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的母亲,贵为长公主,竟然就这么认了。
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态会变成这样,她只是看嫂子不顺眼,想给哥哥找个外室一样,小女孩儿的玩笑话啊。
为何会变成她与母亲一生的耻辱。
“好,朕念你认错的快,之前又不知情,一切都是康阳年纪小不懂事所犯下的错。这男宠就是康阳好奇之下养的吧,剥夺康阳县主名号,贬为庶人,杖责二十。没有下次了。”
九五之尊一锤定音,他是不会允许皇室被抹黑的,因此这锅只能由康阳背着。
毕竟长公主是皇室的女儿,但是康阳可不是,她姓陈,是陈家的女儿。
“啪啪――”杖责的声音,以及康阳的哭喊求饶声传来,殿内众人五味杂陈。
长公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九五之尊倒是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件烂事儿糊弄过去了,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么蠢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