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大树颤抖起来,合围粗的大树,必定是那条大蛇才能够撼动的。
秦老头忙端起了猎枪,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他没有看到大蛇,而是听到哭声,熟悉的哭声。他不会听错,正是他孙子的哭声。
秦老头忙收了枪,他分明看到,树冠之中,探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那蛇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地转了身子,一条蛇尾盘成的螺旋状缓缓地伸了过来,中间裹着他三个月大的孙子。孩子白白胖胖的手挥打着,拍在大蛇的鳞片上。
秦老头抢上一步,那大蛇的尾部慢慢地放下来,触到地面时,它便松开了孩子。孩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大蛇便收起了蛇尾,朝着秦老头点了点头,领着一群蛇,呼啸而去。
秦老头就那样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些蛇爬过屋檐,朝着后山离开。直到他孙子的哭声惊醒了他,他才醒过神来,抱起孩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除了脚背之上留下来一条细细的,弯弯曲曲如小蛇状的伤口之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故事很长,在安静的列车车厢里,讲了快半夜。整节车厢里,除了这一个卧铺间,所有的人都睡着了。苏茉话音落下时,只听得到列车行走在轨道上咔哒咔哒的声音,敲打在人的心扉,思绪似乎随着这咔哒声飘向了远方。
良久,久得人都找不到自己的昨天在哪里时,听到晏清问了一声,“后来呢?”,才把众人拉回了现实之中。
“后来?”苏茉摇摇头,“后来那个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离开了那村子,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哦!”晏清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他靠坐在床铺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秦老头,没有去找那大蛇寻仇吗?”方俊也被苏茉这个故事打动了,不解地问道。
“寻仇?”苏茉冷笑一声,“为什么要寻仇?后面的,我不知道了。”
苏茉说完,似乎很不喜,有些后悔讲了这个故事。在世人的眼里,蛇便是蛇,是畜生,活该受人的宰杀炖煮,所以,并没有太多人会接受秦老头不复仇的结局。
但苏茉,想起前世,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说过的话,“畜生尚且知道报恩呢!”
正是这句话,将她从杀死同伴的失落中走出来。那时候她十二岁,带着同伴从亚马逊逃命,一路之上,救过那人多少次,最后却惨遭背叛。即便如此,苏茉在下手时也迟疑过。而迟疑的代价,便是换来同伴狠命的一击。
苏茉一头倒下,躺在床铺上,便没了声音。众人也不知,她是睡了还是没睡。
火车一路向南开,后面的一路上,苏茉的话便很少了,越是靠近大里,苏茉脸上的表情越是单一。到了大里,先是找了一家酒店,将行李放好,枭一和方俊便出去,买去往维西的车票。
回来的时候,两人两手空空。苏茉还好,似乎早有预料,可晏清却挑了挑眉,冷笑着道:“怎么,手上带的钱不够?还是别人不卖给你们?”
当然不是了!方俊结结巴巴,看了枭一一眼,道:“那车,实在是没办法坐,要不,我们包一台车去吧!”
换成苏茉冷笑一声了,她扭头对枭一道:“你去,买我们自己的,就坐当地的车去!”
听得苏茉如此说,晏清狠狠地瞪了一眼方俊,什么指示都没给,只道了一声,“去!”
既然来了,既然到了这份上,自然是要和苏茉一起的了。晏清在港岛是了不起的身份,他若是正儿八经地到华夏来,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可如今,把他扔在大马路上,谁知道他是谁?晏清心里很清楚,他作死地选择和苏茉一起走这条路来,带来的人也少,如今想要好好活着回去,就不能分散行动。
第二天一早,找个地方吃了一碗过桥米线,一行人便去了汽车站。站在要坐的车跟前,看着这破破烂烂,车漆快掉光了,只剩下车轱辘和翘起来的车皮,车上吵吵嚷嚷,过道上还有一笼子活鸡,晏清终于明白,昨天方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见苏茉一步就要跨上去,晏清忙一把拉住了她,不确定地指着这车,“坐这?”
“不然呢?”苏茉挑眉反问道,知道晏清要说什么,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从晏清的两指间拉回到自己身上,“你虽然是个人物,很显然,你最近运势很不佳,如若不然,不会沦落到和我一起坐这车。这车上,有人很穷,比你穷多了,但是,他的命很硬。有他在,我们这车,不会掉到山崖下面去。”
南省这里是什么地方?九曲山路十八弯,处处是断崖残壁,只有这些常年跑公交的司机才是最熟练的,只有这种破巴士才是最安全的。包的面包车,谁知道是什么底细,一旦翻到山崖子下面去,九条命都不够搭的。
苏茉压低了声音,只有晏清能够听得见。晏清深吸一口气,也不问苏茉为何自己的运势差,乖乖地跟着她上了车,执意和她坐在一排。坐在车上,他的眼珠子不停地跟着上车下车的人转着,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命硬的是哪一个人?
车开动了,晏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扭头看去,见苏茉靠在破旧的车厢上,眼睛看着窗外。“莫非你的命也要靠别人撑着?”
“卦不算己!”苏茉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要害你的人是谁?”
“你说呢?”晏清学着苏茉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既然是心甘情愿,还有什么好说的?”苏茉道。
“嗤!”像是听了世上最大的冷笑话,晏清嗤笑一声,他像是极不情愿说这些,换了个话题,问道:“去维西后怎么走?不要告诉我,还要坐这种破车。”
“到时候再说吧!”
不知为何,听到苏茉这句话后,晏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维西后,苏茉便找了一家吊脚楼住下来,并没有要马上走的意思。晚上,找地方吃了饭,她便出去,在外面转悠。晏清以为她是初来此处,对这里的民俗风情感兴趣,但见她专门捡那些破烂的地方走,心里也好奇,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