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晋级了?”
徐承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把苏茉放在一处厚草坪上,看着她如孩子般蜷缩,徐承墨守在旁边,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将苏茉笼罩,一旦苏茉出现任何不适,徐承墨都能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
此时的苏茉,她的丹田之中,如一滴水进了油锅,在沸腾,真气在经脉中运转之后,便直接冲入到丹田之中,真气越积越多,整个丹田似乎不能再容纳,但越来越多的真气无处可去,使劲地冲撞着丹田里的一层壁垒。
那壁垒,原本很坚实,可在这气势汹汹的真气面前,显得那么脆弱,如玻璃。昏迷中的苏茉,只听见咔嚓一声,丹田中,似有什么破裂,真气一泻千里,如百川归海一般。但在,整个丹田却变得越发充盈起来,丹田的中心,似乎有一个轴,所有的真气都绕着这个轴在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一个气团,若苏茉此时苏醒内视,便能看到,这气团圆溜溜的,看上去就如一枚丹。
化境!传说中的化境!十六岁的化境!
徐承墨看着此时的苏茉,心里头的喜悦,比起当年他自己晋入化境还要高兴。因祸得福,说的便是苏茉,这便是运气,绝境逢生不说,还能在绝境中晋升,这是何等运气?
徐承墨上前一步,他一把抱起苏茉,他口中发出一声啸声,两短一长,是报平安的。
都活下来了!苏茉双手圈着徐承墨的脖子,含情的眼望着他的脸,胡茬已经冒出来了,脸上还沾着脏污,可依旧那般的俊。苏茉抬起头,额头在徐承墨的下巴上蹭了蹭,她微微闭眼,感受彼此之间涌动的这脉脉的情。
徐承墨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苏茉睁开眼,两人相视一笑,徐承墨一起起跃,抱着她朝着山下的树林奔去。
是怎样的执念,才会把她的一抹孤魂,留在这里,直到现在?
看到半寄在森森白骨上的苏妮的魂魄,苏茉忍不住叹了口气。徐承墨抱着她,她只能侧身俯视去看苏妮。
十六年了,当这笔账算清了的时候,苏茉并未感到有太多的轻松,许是没在意过,待看到此时的苏妮,这般惨状,前途不知归路,苏茉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苏茉,真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苏妮苦笑一声,死的那一刻,当魂魄快要散尽,不得不放手的时候,苏妮竟然感到无比的轻松。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前仇旧怨,一并的散去,才有了苏妮此刻的自嘲和平静。
巫族也好,雷妮也罢,或是这不属于自己的“苏妮”二字,从此以后,都与她无关了。她拼了命地活着的这十七年,她已经尽力,结局如此,并非她能够左右。
从此,就都散了吧!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的缘分太深,你死,我来送你一程,也算是好聚好散!”
“你的嘴还是这么毒!”
苏妮笑道,她只余了一缕魂,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天地间,但她并无一丝的胆怯。
苏茉在想,只凭这一点,苏妮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苏茉将头靠在徐承墨的胸上,只听得苏妮的声音悠悠,似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三年前,不,快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那天,我爷爷雷山找到我,他说他看不透你的命格,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他怕我最后会死在你的手里,他让我跟他离开。苏茉,你说要是那时候我跟着他离开了,那该多好?”
苏茉没有说话,她知道,苏妮不需要答案。她如今,要的只是诉说。
“可人的本质,就是贪婪。没有谁是死在谁的手上,我也不是死在你的手上。每个人,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上。雷山用他的命换了一块伤师地,以为会保我一生平安,可人算不如天算。那天初一,我们在雷山的坟头相见,我早已看出,那块伤师地已经被破了。这是命。你的爷爷苏震,哦,不,你从不承认他,他为了苏家,也为了他自己,放弃了你,选择了我,最后,他的最宝贝的孙儿折在我的手中。而我,占据了所有属于你的一切,最后,敌不过命运的一次捉弄。我们都输了,苏茉,你赢了,你是最大的胜利者。并不是你的手段有多高明,是我们都太蠢。”
苏茉叹了一口气,如今来论谁赢谁输,已经失去了意义,一场战争,就算赢了,又能如何,损失的那些时间,花费的精力,经历过的痛苦,依旧是存在的。
苏妮也是一声幽幽长叹,她抬头向上,看着遥远的天际,问道:“苏茉,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苏茉摇摇头,“很抱歉,没有!”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知道答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人都要死了,所有的,就随同她一起去吧!
“那就好,那就好,我很高兴我有今天的下场,至少从今以后,生生世世,我们都不用再相见了!承墨哥哥,再也不见!”
声音一点一点地变轻,一点一点地飘散,随同她的那一缕幽魂,慢慢地消散在天地间,回音袅袅,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苏茉的心情略有些沉重,她低着头,看着依旧残留在地上的森森白骨。十七年,只余了这一地的白骨,抛散在这里,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知道这是苏妮?是她又不是她。
能把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令世人记住的,到底不是这一具躯体。
“我们,把她葬了吧?”苏茉扭头对徐承墨道。
“嗯!”轻轻应了一声,徐承墨依旧是没有放下苏茉,他单手朝着白骨所在地一掌推去,便是一个坑,而那些白骨丝毫没有被波及,静静地躺在坑里,徐承墨手一挥,四周的土被移了过来,盖在这白骨之上,拢起了一个坟堆。
不需要墓碑,也不需要记载,这深山老林之中,谁也不会来,无人会祭奠她。她来过,又走了,十七年的青春岁月往事,就只当是梦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