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远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他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就像是一把小扇子。
如果不是他的脸色过分苍白,给人一种虚弱和病态的感觉,林逾静会以为他只是睡着。
林逾静木讷地走到床边,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脚下则像是灌了铅,之后每挪动一步,都觉得艰难异常。
她看着护士将宁修远送回病房,明思珏站在她身旁,和她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他这个样子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从明思珏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逾静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她垂落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良久没有出声。
宁修远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林逾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欣喜,但很快又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他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肯定是我又出现幻觉了。”
林逾静将他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鼻尖一酸,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她伸手,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
她注意到,当她碰到他的时候,他眼眸猛地一颤,然后面带诧异地重新抬起头看着她。
宁修远的眼睛里,有情绪在复杂地变化着,林逾静一时间也辨不清楚。
下一秒,他挣开她的手,用冷冰冰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逾静看着他,心里很难受,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快要让她喘不过气了。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回答:“明思珏告诉我的,如果不是他,我还以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哽咽代替。
她这一生,独独亏欠宁修远太多太多,即便是来生来世也无法偿还得了。
明思珏刚好从外面进来,宁修远的目光直直看了过去,眼神流露出的情绪不言而喻。
明思珏对上这样的眼神,却假装没看见,低头摸摸鼻尖,对林逾静说:“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窗外的天空已经黑沉沉的。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得窒息。
“我随便,都可以。”
到现在,已经快十点多钟了,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
林逾静刚才却根本忘记了这回事,现在明思珏提到吃的,她才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你呢?”
明思珏继而问病床上的宁修远。
没等宁修远回答,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我忘了,你刚手术,不能进食。”
说完,他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病房。
宁修远嘴微张,话到嘴边,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明思珏这话噎住了。
宁修远走了好一会儿了,他还用一种怨愤的眼神盯着房门的方向。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逾静担心地问道,表情看得出她对他的病情还是非常紧张的。
宁修远眸色微微一动,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没有了。”
沉默了几秒钟,他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他担心。”
林逾静自然知道宁修远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她垂下眼眸,没有回答,静默了好一阵子,忽然起身,拿着床头柜上的水壶,说:“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刚走出病房,她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云晋尧的名字。
林逾静没有接,将手机关掉,眉头紧锁。
她有些生气,因为云晋尧对她隐瞒了宁修远的事情。
电话被挂掉,云晋尧没有再打。
他已经接到明思珏的电话了,知道她在哪里。
阿姨带着思宁已经早早地睡下了,客厅就他一人,莫名显得冷清。
电视上播着节目,可到底演了什么,云晋尧连一个镜头都没有去看。
他知道她一定生气了,可他不后悔自己最初那么做。
他只是不想她难过而已。
至于宁修远的病情,他早有安排。
两天后,他花重金从请来的专家就会抵达北城。
只是他事先有嘱咐,在宁修远面前,不要提到他。
意大利餐厅,即将打烊,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外面进去。
姜玉皓紧随其后。
姜玉皓一出现,就被认出来。
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姜韵。
经理知道她过来,匆匆赶来迎接。
“姜小姐,您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一下……”
经理从头至尾都是无比恭瑾的态度,生怕有所怠慢。
至于旁边的姜玉皓,全程沉着脸,写着生人勿近,大家都不敢轻易上前和他说话。
包括最开始见到他想要合照的工作人员也望而却步,默默地收起了刚掏出来的手机。
“从今天开始,这家店的老板就不是我了。”
姜韵转身,看着姜玉皓。
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姜玉皓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们看过之前的八卦新闻,心里难免猜测起来,起初觉得不大可能,可似乎现在看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就在这些人脑洞大开,差点没刹住车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姜玉皓说话了:“姑姑,我只有一件事,能不能不要牵扯林逾静。”
姜韵的脸上笑意逐渐退去,眸色也变得冷凝。
她幽幽道:“她都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还惦记吗?”
姜玉皓蹙眉,欲反驳,却在触及姜韵眼里的冰冷,将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姜韵继续说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只要等着我的吩咐行事。”
她收起了一贯的亲切表情,严肃起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姜玉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原本要一起共进晚餐的,突然没了兴致,姜韵称还有事,先行走掉了。
姜玉皓留在餐厅,要了酒,喝得烂醉。
他心中纠结和难受,又有谁能明白。
留下来守着的服务生,只看到醉酒的他,时而傻笑,时而落泪。
谁能想到,风光的大明星姜玉皓,也会有这样悲恸的情绪。
两个服务生守着,但他们只静静看着,实在困得不行了,也没敢上去劝。
最后,他们只得关了门,搬了一张椅子,陪着姜玉皓在餐厅里坐到天亮。
当姜玉皓第二天醒过来,头痛欲裂,可借酒消愁以后,心里的难受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在清晨空荡荡的街道,跌跌撞撞地走着,目的地是哪里,似乎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