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倩平日里再张扬，也不过是个弱不经风的女人。

　　 此时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左右开弓一下下打在细嫩的皮肉上，没几个来回就已经奄奄一息。

　　 “大奶奶，你不能！”

　　 “快住手！”

　　 “我们奶奶肚子里是大爷的骨肉！”

　　 “大爷不会轻饶你的！”

　　 旁边被架住的丫鬟还在大呼小叫，最开始是求饶，到后面竟然狗胆包天地威胁起主人来。

　　 苏瑭一个眼神，自然有人用帕子把乱吠的嘴巴给堵住。

　　 用刑的婆子见那已经血糊的地方，手上动作不停，却时不时用眼神去偷瞄堂上的女主人。

　　 然而女主人只冷眼看着那红裙越来越娇艳的颜色。

　　 半点没有要让人停手的意思。

　　 “苏瑭，住手！”

　　 一个声音蓦地响起，苏瑭浓密的睫毛上撩，心想肖寂几果然是爱惨了那小贱人，这次来得比上次更快了。

　　 却在看向仍旧空荡荡的门口、以及屋子里突然完全停止动作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那声音竟然是在自己脑子里响起来的！

　　 “是谁？”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时间都静止了。

　　 果然，那声音再次响起。

　　 “是让你重活一次的大恩人。”

　　 苏瑭搭在镶有玉石的交椅扶手上的指尖轻轻抬起又落下，指甲叩在玉石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哦？那可要多谢了。”

　　 从前她并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但自己确实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到了过去，再面对眼下的状况也能淡然处之。

　　 嘴里说着谢，但苏瑭脸上并没有谢意。

　　 “不知阁下所求为何？”

　　 在无关感情的事情上，她不是个蠢人。

　　 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东西，更何况是让人起死回生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求……”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没想到苏瑭会是这样的反应。

　　 正常人不是该先感恩戴德，再心怀敬畏地继续追问他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监督者，你可以叫我督控大人。” 装逼不成，只好主动揭开神秘的面纱。

　　 “而你，是从海量悲情女性角色中被选中的幸运儿。”

　　 督控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施恩感。

　　 “你要做的就是不断以女主身份进入晋江早期文库的‘悲剧’分类、‘虐身虐心’标签的小说中……”

　　 督控说到这里声音打了个哆嗦，似乎有些不寒而栗。

　　 “……改变女主命运轨迹，助其走上人生巅峰，将小说分类更改为‘苏爽’风，‘虐渣逆袭打脸’标签……”

　　 苏瑭一直没出声，等这位“督控大人”念完一长串之后才淡淡开口。

　　 “你在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为什么连起来却怎么听怎么像是疯言疯语？

　　 督控大人：……

　　 “不怪你，这还是第一次有古代言情频道的小说女主被选中……”

　　 苏瑭眉心蹙得更紧，莫名觉得不舒服，“小说？”

　　 “小说……就是话本的意思，你是一部悲剧小说里面的女主角。”

　　 这回她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自己是个话本里虚构的人物？！

　　 呵，还是个悲情角色……

　　 督控怕苏瑭误会，立即出声安慰。

　　 “暂时不懂没关系！”

　　 他放缓语速，“以后穿越的小说世界多了，经历过‘都市青春’、‘幻想现言’，甚至是‘未来游戏悬疑’频道的小说之后你就什么都懂了。”

　　 说着又想了想，选择了更加容易理解的说法。

　　 “反正就是你获得了重活一次，不，重活很多次的机会，只要你能不断完成任务！”

　　 督控见苏瑭沉默起来，以为她是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幸福地快晕了，语气愈发得意。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只要听我的，你会发现任务神马的都是浮云！”

　　 苏瑭：……

　　 “所以你现在赶紧让那俩婆子停手，可别把人真的打死了！”

　　 苏瑭这才有了反应，“为何？”

　　 督控没察觉她的语气里隐隐的讥诮，兀自大侃起来。

　　 “古言频道流行宅斗啊！”

　　 “你要在肖家斗小三、斗小四、斗公婆，还要斗三大姑八大姨，怎么离得了丈夫的宠爱！”

　　 “打死了曹倩，肖寂几就真的恨上你啦！正确的宅斗方法是先把人留住，把男人哄得服服帖帖的，让他以后慢慢厌弃她！”

　　 苏瑭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哦？然后呢？”

　　 如果督控有实体，此刻定然是眉飞色舞的。

　　 “然后？然后你就要用女人最厉害的武器――美色！来勾引他，然后给他生儿子，从此在肖家才能有话语权！”

　　 “呵，那我可是真贱。”

　　 督控大概是单线程，这么明显的反讽都听不出来，“一拍大腿”称赞道：“对！你没看古言金榜上么！渣男贱女的宅斗大长篇……”

　　 “好了，我知道了，督控大人你请回吧。”

　　 苏瑭打断了督控未说完的疯言疯语，心中想着让他闭嘴，脑子里的声音竟然就真的静了下来。

　　 房间里“啪啪”的板子声重新响起。

　　 刚刚的对话似乎都没有发生过，断掉的时间再次开始流淌。

　　 “小姐，这……”

　　 伺候在手边贴身丫鬟忽然出声。

　　 虽然嫁到了肖家，但身边从小伺候的下人还是习惯像是未出阁时那样叫苏瑭为“小姐”。

　　 苏瑭微微扫了对方一眼，知道丫头是在担心。

　　 “不怕。” 她淡淡安慰了一声，转而朝下面的人吩咐，“再用力，你们大爷就要来了。”

　　 行刑中的婆子于是再不犹豫，扁棍扬起的弧度加大，下手又重又狠。

　　 估计这会儿“一直看着”的督控大人已经气得吐血了吧？

　　 苏瑭对于这位“给了她重活一次或是很多次”机会的“大恩人”半点不怕。

　　 虽然刚刚对方所说大部分都听不懂，但有个意思苏瑭还是很明确的――这位督控顶多只能提供“指导意见”，并不能决定她的生死。

　　 既然重来一次，要怎么过那必须要自己说了算。

　　 苏瑭很坚决，这辈子，还有今后的许多辈子，她只为自己而活。

　　 谁也不能左右她的意志。

　　 “喀嚓~”

　　 这时，一声非常细微的骨裂声夹杂在“啪啪”声中传出。

　　 曹倩嘴角溢出血迹。

　　 随着腰椎被拍断，本来很快就要坐上肖家下一代主母位子的女人，止住了她耀武扬威的脚步。

　　 “小姐，她去了。”

　　 压住曹倩的一个丫鬟从她鼻端收回手指，低着头朝主位汇报。

　　 两个婆子这才收起了扁棍立到一边。

　　 所有下人都垂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去收拾满地狼藉，只有曹倩带来的人目眦尽裂却出不了声。

　　 苏瑭也不动声色，只看着敞开的房门口。

　　 “倩儿！倩儿！”

　　 人未到声先至，男人熟悉的声线此时却亲昵地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脚步声听起来又急又切。

　　 肖寂几今日休沐在家，穿着一身玉色常服。

　　 头发高高束起用玉冠箍紧，面色白皙，身高腿长，确实是一副翩翩如玉佳公子模样。

　　 只不过当他转进门，一眼望见地上血泊里的曹倩时，那总是温润如玉的表情霎时扭曲。

　　 “倩儿！”

　　 肖寂几似乎是想要立即冲过去，但却慑于此时曹倩无声无息的样子，脚下顿了顿。

　　 “苏瑭！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抬首怒瞪向端坐的苏瑭，那眼神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老爷来得正好。”

　　 苏瑭正眼迎向对方的视线，倏尔露出了一抹浅笑，却还是纹丝不动地坐着，开口时声音微微拔高。

　　 肖寂几愣了愣。

　　 从前这位大小姐对着他说话可都是细声细气的，也从不会叫他“老爷”，都是亲昵地叫“寂几”。

　　 他收回视线，心里疑惑脚下却踉跄两步走到曹倩跟前。

　　 “倩、倩儿？”

　　 此时曹倩是趴着的姿势，身后血液已经渐渐开始凝固，合着旁边的碎渣子茶沫子看起来无比狼狈。

　　 而她的脸在丫鬟探气的时候被掰成了侧面。

　　 原本娇媚的妆容早就哭花，眉黛和脂粉糊在一起，嘴唇边沾着血沫和呛出来的呕吐物，眼皮也没合上，半露出半边眼白……

　　 肖寂几，他饶是平日里“爱得死去活来”，此时也是连凑近也嫌弃。

　　 只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脚下不自觉地退开两步。

　　 他还没完全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就又听坐着的女人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曹氏今日前来请安，却忽然疯了似的砸破茶盏，后又意图用碎瓷片加害于我，幸而这屋子里的人机敏才将其制服。”

　　 肖寂几讷讷抬头，不可思议地听着正妻的指控。

　　 “妾室意图谋害主母，我心软老爷是知道的，不忍直接送去官府，想着小惩大诫……”

　　 苏瑭如丝眼波流转，随即叹了口气。

　　 “谁知曹氏竟是如此小气，几板子就不行了，也是老爷平日里宠爱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