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梅已经吓得浑身都软了。
婠婠听得一头雾水。
她急忙扶住了楚梅，见她仓皇惶恐，心里顿时一颤。
她急忙把堂妹扶着到了后头的一处隐蔽些的地方，却见此处十分开阔，却被一道假山给遮挡住了旁人的视线，且那假山离得很远，就算有人躲在假山之后也不会听到姐妹两个的谈论，这才扶着楚梅坐在了一旁的地上，看着穿得花枝招展的堂妹顾不得地上不干净，只侧身伏在自己的腿上哭泣，婠婠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能柔和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四姐姐的小产，为什么你会说和你有关？”
楚梅虽然年轻不大沉稳，可是心却不坏。
叫婠婠冷眼瞧着，楚梅会令楚玉小产，这是一件叫自己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楚梅还没有恶毒到这个独步。
且楚梅又不是傻瓜，难道还不知道谋害楚玉是多大的罪过不成？
楚梅脸上的妆容都花了，抓住了婠婠的手哽咽出声。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五姐姐。”她仰头，泪眼朦胧，见婠婠坐在自己的身边急忙惶恐地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肩膀，将脸埋在她的衣裳里抽噎着说道，“我就算和四姐姐在不好，也不会去害她和她的孩子，顶多骂骂她，还有骂骂宁王也就算了。”她也一向都是小心的，也从不敢在楚玉有孕的时候做出什么会令人怀疑的事情，唯恐叫人说自己嫉妒姐姐居心叵测。
“没关系，我信你。”
楚梅一颤，越发难受了起来。
短短时间，她的一双眼睛已经红肿不堪了。
“今儿一大早，我见罗妃娘娘心里不痛快，就想着清晨去折几枝鲜花来给娘娘赏玩，也叫娘娘瞧着这灿烂的花朵儿，心里也能好过一切。谁知道就在折花的时候见着了也出来走动的四姐姐。五姐姐，我是真的没有和四姐姐冲突的意思。就算我家殿下被宁王陷害，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只有恨宁王的份儿，没有迁怒四姐姐的道理。只是四姐姐见了我，嘴里却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我……”
楚梅真是没有想到，一向都很温顺的楚玉，竟然会说出那样令人生气，甚至刻薄的话。
她觉得自己都不认识楚玉了。
更何况，楚玉若是诋毁她也就算了，可她竟敢诋毁的是自家平王。
这叫她怎么能容忍呢？
婠婠安静地听着，微微皱眉。
楚玉有意惹怒楚梅，就是为了发生争执。
甚至……
不是婠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楚玉一向心机很深，突然挑衅楚梅，实在叫人心里感到怀疑。
“然后呢？你动手了？”她轻声问道。
楚梅一怔，之后飞快地点了点头。
“我，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只是却不敢用力。五姐姐，我也是知道分寸的，四姐姐这做娘的就算与我不合，可是这个孩子无辜。我嫁给殿下这么久，也没有怀孕，只觉得孩子们都是值得被爱惜的宝贝，怎么会有意害她跌倒呢？因此，我不过是推了她一下，那一下绝对没有用力。”说到这里，楚梅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握着婠婠的手红着眼眶说到，“只是没想到四姐姐也仿佛受了惊吓，因为我是要推倒她。她，她往后退了一步。”
婠婠屏住了呼吸。
“所以才有她落水之事？”
“她退了一步就掉下水去了。我很害怕，就急忙叫人把她给救起来，可是……”
“怎么方才我听太后娘娘说的不是这样？”不是说没人看见当时的一切吗？怎么听楚梅的意思，当时在场的人有不少？这十分矛盾，她想到这些，看着楚梅，楚梅就紧张地抿着嘴角轻声说道，“是四姐姐挣扎着起身叫她身边的人怎么说的，说是隐瞒着才好，不然若是娘娘们与陛下知道，我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隐瞒了我的存在。只是五姐姐，我很害怕。这件事人多眼杂，难保不流出去，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她压低了声音呜呜地哭了起来。
“且，我还害怕四姐姐的孩子……我，我觉得自己真的罪大恶极了。”
她伏在婠婠的肩膀上哭着，婠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轻声问道，“你确定四姐姐会为你隐瞒？”
“她是这么说的。”
不知怎么，婠婠觉得楚玉这样做有些怪。
可是想到楚玉竟还会顾念和楚梅的一点姐妹真情，都不愿叫她承担这样的罪过，她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若楚玉真的还在意这份姐妹之情，那么这件事……
不过，楚玉为何还在一开始故意挑衅楚梅，叫她动怒？
婠婠不得不承认楚梅的心就和海底针一般，她猜不透，索性不要去猜这样艰难的问题，因此对楚梅轻轻地说道，“若当真是如此，六妹妹，你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见楚梅紧张地看着自己，她沉吟了片刻皱眉说道，“都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听你的意思，恐怕见了你和四姐姐争执令她落水的宫人不少，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走漏了消息呢？若是……到时候陛下与太后娘娘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你做了这些……”
“会怎样？”楚梅急忙问道。
婠婠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楚梅的脸。
“若你自己去坦诚自己的无心之失，并且后悔自己的罪过，虽然这件事令人遗憾，毕竟一个孩子因此没了，不过到底是你有悔过之心，也确实真心反省，并且确实叫陛下与娘娘们知道你的确不是故意的。可是若你隐瞒，只当做一切都不是你做的，陛下与娘娘却从旁人口中知道，你的品行与不诚实，甚至对造成这场悲剧的无动于衷，六妹妹，这些只怕也都在宫中眼里了。”
到时候楚梅在宫中这些主子们的眼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恐怕日后，她就会被厌弃，甚至治罪。
楚梅美丽妩媚的脸上一片惨白，战战兢兢地看着婠婠。
“五，五姐姐……”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六妹妹，一切愿不愿意坦诚，这都在你。因为我也不能肯定若你坦诚，陛下与娘娘们会不会原谅你。”
婠婠看着楚梅轻轻地说道。
楚梅怔怔地看着地面，靠在婠婠的身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眼泪从她的眼角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我，我想再考虑一下。”
“好。”婠婠应了。
她见楚梅颤抖得不成样子，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儿，见她偏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五姐姐，谢谢你。”她看着婠婠落下眼泪来轻声说道，“你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如果没有你，我如今在这宫里都不知该怎么办。”她抹了一把脸靠在婠婠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知道这回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和四姐姐拌嘴就生气地推她。或许我心里也恨的吧。四姐姐的夫君陷害我家殿下，所以才会那么生气。我真的，真的……”她哽咽了一下方才艰难地说道，“我真的很难过。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我的心里过不去。”
她看着楚玉水淋淋被救上来的时候，看见她身下的鲜血，只觉得惶恐和后悔。
如今想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无论如何，六妹妹，你也要想开一些。”
见楚梅侧头对自己努力笑了笑，婠婠不由有些担心。
“我知道的。”楚梅轻声说道。
她垂了垂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说道，“如今我只觉得对不住我家殿下。若此事当真传扬出去，我的名声也就算了。可是却会被人说是我家殿下见不得宁王姬妾有孕，因此指使侧妃去谋害宁王的子嗣，到时候我家殿下又如何辩驳呢？陛下又怎么看待我家殿下呢？五姐姐，你不知道，我家殿下看着跳脱又轻狂，还很任性，可是其实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成为一个能被陛下骄傲的皇子。”
她的眼睛无声地滴落着眼泪。
“我明白。”
“他想争夺皇位，也只是想叫陛下知道，他也很优秀，不是陛下心里那个只知道任性的纨绔皇子，只能在罗妃娘娘面前被捧在手里，在朝中却没什么作为。”
“我也明白。”婠婠见楚梅今日实在受了很大的冲击，不由低声劝道，“宁王姬妾多不胜数，庶子庶女也很多，这件事是个意外，不会有人牵连到平王的身上去。”
“宁王处心积虑要害我家殿下，没有的事儿都栽赃在我家殿下的头上。如今这样的证据，他只怕要往我家殿下身上泼脏水，到时我家殿下就百口莫辩了。”
见婠婠担忧地看着自己，楚梅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五姐姐，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还这么相信我。”
“都是自家姐妹，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婠婠柔声说道。
楚梅想了想，点了点头。
“求五姐姐再帮我去看看四姐姐吧？四姐姐那里，我没脸去。求姐姐去看看四姐姐的平安，如果她没事就来告诉我，我好安心一点。我，我想静静……”
静一静……就什么都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