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不到六丫头竟然当真会去寻死。她只怕是为了构陷平王。”
婠婠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这丫头……李妃竟然叫儿子纳了这么个货色，只怕日后是祸家之本。”楚贵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怨不得我就瞧着最近，仿佛李美人与李妃生疏了许多，只怕也是这丫头在其中从中作梗了。这样的丫头，这样的心机，若是日后一心辅佐宁王也就算了。可若是她日后生出二心来，宁王府只怕是要血流成河。我记得如今二丫头正当正妃的反倒在王府被她踩在脚底下？”
“宁王一向不喜欢二姐姐这个正妃。”婠婠轻声说道。
“再不喜欢，那也是他的正妃。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只怕四丫头在其中没少动手脚。”
楚贵妃正和婠婠说话，里头宫人传出话来，说是楚梅醒了。
婠婠顾不得楚玉是有什么心机，急忙跟在楚贵妃的身后去见楚梅。
她目光有些呆滞地躺在床上，妩媚多情的少女，此刻精气神儿却几乎全都没了。
只剩下一点不敢置信，还有一些茫然。
“五姐姐……”她侧头看见婠婠捂着嘴角眼眶发红，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轻声说道，“对不起。”
“你这钻牛角尖儿的丫头，不过是个侧妃，小产了又如何？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楚贵妃安慰了一句。
楚梅愣了愣，继而怯怯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只担心……我家殿下如今已经不知前程，若是再有谋害兄弟子嗣这样的话，殿下还能活吗？”
“你也太傻了。”婠婠埋怨着含泪道。
楚梅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着楚贵妃和婠婠轻声说道，“姑母和五姐姐不知道，我本来十分害怕。可是想到我家殿下，那个时候我却什么都不怕了。”她本来也是一个怕死的人，可是想到平王，她却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愿意为了平王付出自己的性命。那种为了自己心爱的丈夫什么都愿意做，真心实意，甚至付出一切也想叫他安好的心情，楚梅在这一刻就全都明白了。
她的眼角滚下眼泪来。
“你若是死了，平王当真能安好不成？”婠婠含泪问道，“你一心为了他，又怎么会不知他也一心为了你。夫妻之间最痛苦的莫过生死离别，你若是出事，叫他日后怎么办呢？若平王殿下当真是那种时间久了就会另爱她人的男人，他又怎么会为了你不肯迎娶正妃？六妹妹，我知道你一心是为了你家殿下，可是你自己倒是有勇气，又有没有想过你家殿下的心情呢？”
婠婠的话带着几分责备，却叫楚梅压低了声音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我也舍不得他呀……”
她正哭得可怜，婠婠也觉得她可怜，想到燕王已经拿住了宁王的证据，平王乃是冤枉的，正要开口，却见外头已经有宫人匆匆进来。
“娘娘不好了，罗妃娘娘厥过去了！”
“怎么回事？”楚贵妃没有想到罗妃竟然还在这时候厥过去了，不由露出几分惊容，甚至连楚梅听说自己的婆婆厥过去了，也忍不住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看住了那个脸色慌张的宫人。她的脸很苍白，扶着婠婠的手臂就要下地，这虚弱的模样婠婠怎敢叫她再去赶路宽慰罗妃去，且一头雾水，就急忙问那宫人道，“莫非是这宫中有谁又给了娘娘气受？”
莫非是李妃，又去罗妃面前张狂了不成？
“回娘娘王妃的话，并不是有人气了罗妃娘娘，是，是平王殿下认罪了。”
那宫女压低了声音说道。
婠婠一愣，急忙问道，“认罪？那员外郎家的姑娘之事？”
“是。平王殿下说了，都是他做的，已经上书陛下请罪了。这消息传进宫里来，罗妃娘娘听见就厥过去了。”之前罗妃一直都相信平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因此尚且在宫中还算安稳。可是如今平王认罪，她顿时受不住这样的事，因此晕厥。只是婠婠一愣顿时露出几分惊容来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件事，燕王早就查清楚，全都是宁王的门下干的，平王的确是非常冤枉。
可是为何平王竟然会主动……
她的心中烦乱不已，楚梅已经伏在榻上失声哭泣起来。
“五姐姐，我，我要去见罗妃娘娘。”她的眼底都是眼泪，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中都带着几分绝望。婠婠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阻拦她，急忙伸手扶住她，又叫一旁的宫女给楚梅穿上了外衫，这才对微微皱眉的楚贵妃轻声说道，“姑母且歇着吧。我陪着六妹妹去见见罗妃娘娘。”楚贵妃显然懒得去见罗妃，她也不会勉强，见楚贵妃首肯，她就要带着楚梅一块儿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另有一个宫女又匆匆进来。
“娘娘。”
“又怎么了？”
“燕王殿下去见了平王殿下，如今，已经去陛下面前求情去了。”这宫女飞快地说道，“陛下顾念平王殿下素日一向本分，且只怕是无心之失，因此呵斥了平王殿下，降了殿下的王爵，日后殿下只能被称作九皇子了。”平王若是认了这件事，自然是要被皇帝治罪的，只是婠婠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只是夺了平王……九皇子的王爵。毕竟作为皇子，王爵很好恢复，一般寻常犯了事的皇子，被发配出京，那才是当真失去了皇帝的宠爱。
九皇子只要日后勤勉，将功补过，还是有机会恢复自己的爵位的。
这虽然看似严厉，可是却并未伤筋动骨。
“只夺了王爵？”婠婠急忙问道。
那不是只相当于被夺了差事，无关痛痒吗？
当然，王爵被夺，虽然不过是个虚名，可是到底脸上不好看，会很丢脸。
九皇子近几年，大概是要从帝都权贵面前消失了。
“是。”这宫女轻声说道。
楚贵妃都觉得有些诧异。
“这倒是无碍的样子。”见楚梅还有些茫然，楚贵妃就耐心地给她说了说这王爵不过是个虚名，时间久了，日后大家都忘记，平王也就依旧是风光无限的皇帝的幼子。见楚梅一下子就缓过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楚贵妃和声说道，“这件事上，陛下并未治罪九皇子，也并未关押他或是发配他，可见陛下心中九皇子还并未失宠。罗妃厥过去了，恐怕是没有听到之后的事。你去跟她说，叫她不必再担心了。”
“多谢姑母。”楚梅感激地含泪说道。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去求了情。”楚贵妃笑了笑，看向婠婠。
“你们夫妻倒是都要感激你姐姐与燕王。若不是你五姐，如今安有你在？若没有燕王去求情，陛下也不会这般宽恕了九皇子。”见楚梅流着眼泪连连点头，她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你还是快去安慰你婆婆。我这儿，回头报个平安也就是了。”她也对楚梅没有多大的喜欢或是讨厌，楚梅也是明白的，急忙给她福了福，抓着婠婠就走了。婠婠和楚梅一块儿到了宫中的时候，却见九皇子已经被放出来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养尊处优的脸消瘦不堪，整个人的精神也不大好。
楚梅看见九皇子，顿时流着眼泪扑进了他的怀里。
“王嫂。”九皇子一把将楚梅抱在怀里，很久都没有松开，夫妻两个仿佛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此刻相顾无言，只能默默流泪。这样无声地拥抱在一块儿很久，九皇子才将楚梅放开，推她去见罗妃。罗妃此刻已经醒了，知道儿子已经安然无恙，罗妃的精神顿时也好了。对于九皇子失去王爵之位，如今成了空头皇子，罗妃却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虚的，还有头顶王爵每年那几万两银子的俸禄和尊荣。
她如今已经想开了。
什么帝位王爵，都是过眼云烟，都是虚的。
她儿子的平安喜乐，才是真的。
经此一事，罗妃雄心勃勃希望儿子做皇帝的野心已经去了大半。
想到为了自己要当太后，因此叫九皇子去争去抢，几乎把自己赔进去，罗妃后悔不迭。
她甚至都不再会在意儿子还会不会娶正妃，或是广纳妾侍了。
一家人平平安安，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更何况罗妃与楚梅也算是共患难过的，如今否极泰来，罗妃对楚梅越发和颜悦色，甚至十分关怀。
九皇子隔着屏风看着罗妃和楚梅彼此亲热地说话，楚梅孝顺懂事，罗妃看着楚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柔，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柔软。
他安静地看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很久，仿佛舍不得转移自己的目光。
婠婠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里头罗妃与楚梅柔和地说话，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融入其中，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九皇子会突然认了罪，毕竟，燕王应该已经对九皇子透露过他对这件事的调查，既然已经知道是宁王在捣鬼，九皇子又为何要隐瞒宁王之事？
真是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