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洞门口，钟子琦与冯大海对望。

　　 熊宝握在墨九怀里撒娇。

　　 冯大海上下打量身材相对娇小的钟子琦，捅了捅一旁的墨九：“你这次养的这头，看起来太弱，容易死啊，哥哥觉得外面那头公的挺适合，公的总比母的强！”

　　 一直追求钟子琦的大公熊配合的吼了一嗓子：“嗷嗷~！‘雌性，那个新来的人类不好惹，你快出来，哥哥带你走！’”

　　 冯大海大笑着指公熊：“你看，这家伙赞同哥哥的话，哈哈哈哈！”

　　 钟子琦挠挠下巴，不理会冯大海，只要确认这男人是墨九带来的并且不会伤害她和熊宝，那么她就没意见。

　　 将熊宝从墨九怀里叼出来，爬进熊窝里，卷起身子眯着眼睛，今天又是逃跑又是游泳的，体力消耗太大，熊宝也折腾坏了，躺在熟悉的地方很快就睡了过去。

　　 冯大海好奇的看着棕熊，他虽然对这种动物不了解，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一般野生熊类不会对陌生人如此放松警惕，成年体更不容易饲养，墨九之前养的那八头可都是幼年体时被抛弃的，多少身体都有毛病，也更容易接受人类，而如今这只……冯大海想起这头熊在山洞口戒备自己的眼神，那眼神明显是带着攻击性的，他敢保证，如果墨九没有及时出现，这头母熊绝对会攻击自己。

　　 可是墨九出现后，那母熊的态度立刻转变，看他带着点好奇和打量，别问他为何看出来的，那感觉就是这样。

　　 冯大海觉得这头熊真的跟墨九说的一样，聪明，通人性，跟云老二山谷里的那只白额虎一样，都快成精了！

　　 不过就是看起来太弱了！

　　 冯大海拎着狍子腿，跑外面生火烤肉去了。

　　 墨九走到钟子琦身边，蹲下摸摸她的头：“莫要听他胡说，你是最好的！”他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嗷！”钟子琦叫了一声，闭眼睛睡了，变身带来的消耗太大，每天她都要找时间睡觉补充体力。

　　 墨九拍了拍熊头，走出去跟冯大海一起烤肉，冯大海这次带来了足够的茱萸干粉，这股子带着苦涩的辛辣味道是他和墨九最喜欢的，墨九身上的茱萸粉用完了，边陲之地气候干燥寒冷，并不适合生长茱萸，所以茱萸粉贩卖的异常稀少和昂贵，墨九已经好久没吃到这股辛辣的味道了，见冯大海掏出茱萸粉均匀洒在肉块上，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钟子琦是被一股刺鼻辛辣还带着股苦涩酸辣的味道呛醒的，怀里的熊宝连连打喷嚏，捂着鼻子痛苦的将脑袋埋在胸口，不停的蹭，钟子琦挠挠鼻子，起身走到洞口，就见两个男人肩靠肩坐在火堆旁热火朝天的吃着烤串，那股让熊难以忍受的辛辣味道就是从烤串上发出来的。

　　 熊的嗅觉是人类的好几十倍，呛熊的气味让她一时没有分辨出来这是什么鬼味道，待稍微熟悉了些，才分辨出，这是一种辣椒，又有别于辣椒的辛辣味，很熟悉，这股味道勾起钟子琦脑内记忆的零星片段，智障敏锐的捕捉到，传递给她，她才猛然想到，这股味道是茱萸，一种古时候代替辣椒的存在，它生长在山沟、溪水旁，喜好湿润的气候，是中国传统中的一种药材，它的根还有杀虫的功效，在现代社会很多火锅店也会将茱萸当做提香提辣的底料添加在火锅汤料里。她与姜姐最喜欢吃了，可惜现在成了熊，反而接受不了这股刺鼻的味道了。

　　 钟子琦沉着脸搬过大石头堵住门口，发出巨大的声音表示不满。

　　 冯大海和墨九齐齐回头，嘴里还咬着烤肉，盯着堵上的大石头，冯大海喃喃着：“我勒个乖乖！”然后他就看到叫面团儿的母熊将蜂窝煤窗户也堵起来了。

　　 “……”冯大海。

　　 “……”墨九：“真聪明！”

　　 “……”算了，冯大海继续吃肉。

　　 晚上冯大海在山洞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将买来的棉被往地上一铺，舒服的睡了。

　　 墨九依旧盘腿练功，待练出一身热汗，洗了澡挨着钟子琦躺下，钟子琦睡的香甜，感觉身边有东西在动，以为是熊宝，大手一伸搂了过来，脸颊蹭了蹭墨九的脑瓜丁，又睡了过去，而熊宝滚啊滚，滚啊滚，滚到冯大海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呼呼~

　　 墨九愣了愣，熊的体温暖暖的，毛发也没有异味，他一直知道面团非常爱干净，每天都下水游几圈，也会站在风口吹干毛发，他摸了摸带着点硬度的棕毛，将熊掌放在自己的腰上，更贴近熊身，睡着了。

　　 此时洞穴中，唯一清醒着的只剩下智障。

　　 智障蓝光快速闪动着，它机身内部被破坏的地方，记忆金属一点点修复着，速度非常的缓慢，然而一块芯片已经被修复大半，还有一个小角缺损着，蓝光闪动的更快，金属触手拼命吞噬着大脑皮层分泌的多巴胺液，不够，不够，还是不够，这个力量太少了，低位面的生物就算混有高位面的基因血统，也无法供给它更多的修复能量，智障蓝光快速闪动两下，它犹豫着伸出了触手，刺破松果体内壁，绕道小脑下方经络脉终端，金属触手缠绕着经络终端，犹豫了又犹豫，最终刺了下去，渐渐与之融合。

　　 钟子琦身子弹了一下，眉头因为突来的疼痛皱了起来，然而疼痛只有一瞬，并没有将她惊醒，她动了动身子，将墨九搂得更紧。

　　 第二天，熊宝一声惨叫，将洞穴里的人全部吵醒。

　　 钟子琦猛的跳起，就见到冯大海一屁股坐在熊宝身上，将熊宝压的嗷一声，她上去就是一巴掌，冯大海撑地跃了起来险险躲过，熊宝赶紧滚出来抱着钟子琦的腿嗷嗷告状，眼圈瞬间湿了，钟子琦赶紧检查了熊宝的胳膊腿，还有腰，确定没事儿之后，狠狠瞪了一眼冯大海，冯大海还没有从钟子琦那一巴掌中回过神儿，他吃惊的看着母熊钟子琦，惊讶这头熊的出手速度怎会如此快？虽然不排除他刚睡醒被那头小崽子吓了一跳，反应有些迟钝，但也不至于差点被一头野兽呼一巴掌。

　　 冯大海绕着母熊转了一圈，对墨九说：“这头熊速度不错，看着小，不过爆发力很强，也很听话，你若真想带着它，现在好好训练训练，应该能活的久一些！”

　　 墨九沉默了下，轻轻：“嗯！”

　　 他看着指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面团，心情略沉重，说实话，他并没有想过待它下山，它在山上比跟着他浪迹天涯更好些，也更安全，但这话他没说，他只是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陪陪这头很是投缘的熊兽，然后就离开，有时间回来见见，只要它还认得他便好。

　　 他喜欢熊，却从没有一头熊让他如此喜欢，幼时的经历让他割舍不下对熊兽这种动物的感情，他摸摸母熊的脑袋，掐掐它的耳朵，对于冯大海的话并没有回答。

　　 早饭刚过了一个时辰，刘清泉就带着狗蛋上了山，他扛着一个大木盆吭哧吭哧的搬到山洞口，墨九见状赶紧上前接过，刘清泉不自觉的揉了揉伤腿，这腿平时瘸着也没什么，就是抗重物或者阴雨天的时候会酸疼，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碱灰对墨九说：“用这个将皮毛再泡一天，咱们就可以鞣制了，到时候你是留着用还是拿出去卖都不错，若是要卖，我这边有信得过的人，你放心价钱，绝对不会亏待你！”刘清泉交代完，就开始寻找棕熊的踪影，狗蛋早就乐颠颠的进了山洞，然后快速跑出来，它看到那天特别恐怖的人类了。

　　 冯大海追着狗蛋就跑出来了，刚要抓住就地正法，就看到狗蛋躲在一个男人身后，嗷呜嗷呜的低叫。

　　 刘清泉看着冯大海，眨巴眨巴眼，又看了看墨九，墨九对刘清泉说：“这是我大哥！”

　　 冯大海自来熟，直接跑过来对刘清泉一拱手，笑道：“在下冯大海，兄弟如何称呼？”

　　 刘清泉赶紧回礼：“鄙人刘清泉，山下刘家村人士！”他抬头又看了看山洞，熊怎么还不出来？

　　 冯大海随着他目光看去，疑惑问道：“老哥，你看什么呢？”

　　 “看熊啊！”刘清泉尴尬的笑笑：“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这只母熊，我家狗蛋跟它玩的好！”

　　 狗蛋在主人身后回应两声。

　　 冯大海一时难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情这熊人缘还不错，连狗都是好朋友，他摸摸鼻子，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跑到河边摸鱼去了。

　　 钟子琦也在摸鱼，一人一熊占据河两边，她看了看右边的汉子，一摁爪子，摁住了一条鱼，利爪扎进鱼身，鱼血染红清澈的河水，一扬手，那半死的鱼甩到了岸边。

　　 冯大海感觉自己被这头熊嘲讽了，他撸起袖子，眯眼盯紧河水，一见银光闪过就快速出手，一条半臂长的大鱼抓了上来，他大笑着对母熊晃了晃手里的大鱼，一扬手也丢安上了。

　　 钟子琦觉得这男人真幼稚，于是她低下头更认真的抓鱼，绝不能输给这么幼稚的男人！

　　 冯大海为墨九紧张了好几个月，风餐露宿东北西走，到处打听才找到了墨九，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玩心大起，就想逗弄逗弄这头母熊。

　　 两个莫名犯二的家伙开始了疯狂的捕鱼，你一爪子，我一巴掌的不放过身边任何一条鱼，就在两人抓的兴起时，从上游漂下来一只小鹿的尸体，那尸体顺水而下，身上皮毛破破烂烂，尸体从钟子琦身边漂过，她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鹿身上布满了切割一般的短小伤口，皮毛外翻，肉块被吞噬了大半，却不像是肉食动物啃咬的模样，那鹿尸漂远了，钟子琦也没了摸鱼的兴致，走上岸将自己捕到的鱼收拢起来，抖干身上的水，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爬了上去，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鲜美的鱼肉，熊宝也叼了一条坐在娘亲身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冯大海见摸到的鱼够做一大盆麻辣鱼了，也上了岸，招呼墨九和刘清泉过来帮忙生活做饭，对于刚才河水里漂过的动物尸体一点没放在心上。

　　 刘清泉将带来的糕点放到了母熊身边，摸了摸熊宝，就跟墨九两人忙乎了起来，待吃完了麻辣鲜香的炖鱼，冒出一身热汗，他甩了甩膀子，赞叹道：“这味道太刺激了，我们这边很少吃辛辣的食物，冯兄弟这鱼做的地道，好吃的很，就是我不习惯食辣，吃的倒是少了！”

　　 “不怕，多练练就行了！”

　　 刘清泉笑笑没说话，茱萸粉钟良铺子里也有，价格高的离谱，还不一定有货，这味道并不是想尝就能尝到的。

　　 他帮着收拾好了碗筷，就将大木桶搬到河岸边装了水，将碱灰按比例勾兑到清水中溶解，再将晾干的皮毛掸去灰尘，一层一层的平铺在木盆中。

　　 冯大海和墨九找了块空地开始比划起拳脚来，两人也不用武器，赤手空拳的打，冯大海除了隗叶刀练的好，拳法也是了得，他拳拳到肉，走的是大开大合，刚劲有力的路子，墨九躲闪袭来的拳风，身法飘逸，借力使力将冯大海挥来的力量歇了去，一个转身，步伐灵巧快速的错身到了冯大海的背后，左手中指食指并拢快狠准的点在冯大海后脖颈的哑门穴，冯大海一僵，只听身后墨九浅笑说道：“你输了！”

　　 冯大海收了势，爽快的说：“我认输！”他欣慰的看着墨九：“看来你并没有落下内伤，墨九，这个仇，哥哥们帮你报了！”

　　 墨九抬头，只听冯大海痛快的说道：“我罗刀门劫了他们五大山门的大半生意，云老二放了话，神医谷终生不医五山门派之人，木朗卸了青云風的左胳膊，武林盟打压五山门派，百里，喝，那小子满江湖的爆五大老不羞的丑事，连奎伦山掌门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是他的私生子都翻出来了！”冯大海笑着摇头，对百里这损招也是哭笑不得，不过笑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略带惭愧的对墨九说“白凡动用武林盟的势力也只能压一压五山门派对你的追杀令，那帮格老子的，说你残杀他们五门众多弟子，誓要与你讨回公道，哼，真当我们是傻子吗？若不是他们先贪图你的剑谱，又何来损失惨重一说？”

　　 墨九感激在心，一抱拳：“谢谢哥哥们！”

　　 “都是自家兄弟，谢什么！”冯大海拍拍他肩膀。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再次摆开架势打了起来。

　　 狗蛋围着钟子琦烦躁的转来转去，特别想不明白一件事儿。

　　 “汪汪汪~‘你说我哪里不好？为什么它看不上我呢？我强壮，皮毛健康，四肢修长，比成天围着它转的那几匹狼漂亮多了，怎么它就不同意跟我生宝宝呢？”

　　 钟子琦把脑袋从这个爪子上枕到另一个爪子上：“嗷嗷~‘你们不同品种如何恋爱？’”

　　 “汪？‘恋爱是啥？能吃吗？好吃吗？为什么你要跟我说吃的？我这么认真的跟你讨论我的未来，我就是想跟它生宝宝一起养孩子！’”狗蛋对钟子琦的态度很不满意，它抬起爪子推了钟子琦的脑袋一下：“汪汪~‘别睡别睡，快帮帮我，你说它怎样才能接受我，跟我生宝宝？’”

　　 钟子琦翻了个身，凉起了肚皮，不想再打击它。

　　 狼妹是族群狼王的胞妹，在狼群地位非常高，这样的一匹狼，她无法想象能够接受狗蛋，狗蛋很好，很漂亮，也很强壮，但是它身上有太浓的人类气息，狼群对人类的厌恶决定它根本融入不到狼群中去，更不会得到狼群一枝花的青睐。

　　 更何况，就种族而言，它们并不相同。

　　 狗蛋失落的趴在熊宝身边，搂过熊宝舔了舔，蔫蔫的趴在地上。

　　 突然，狗蛋站起来，精神抖擞的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看着河岸另一侧，快速往这边奔跑的身影，那身影在它眼中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要多美有多美。

　　 狼妹飞快的跳过最窄的河道，边跑边叫：“呜~呜呜~‘老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