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的资金不过是晚拨了几天,就有人到处乱说,散播谣言,市里领导们非常关心云岭的人民,特别是咱们西煤镇的药农!”沈明哲瓮声说道。
会议室一片安静,一众人大气谁都不敢透大气,西煤镇的书记侯向阳偷偷的瞟了一眼沈明哲,手心也有了汗珠,没想到这家伙发起火来竟然这样威严,让人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怎么都不说话了?咱们西煤镇能取得目前的成绩,实属不易,现在虽然遇见了一些困难,咱们就没有办法解决了?”沈明哲冷声说道,“咱们老百姓刚刚将积极姓提上来,你们倒好,见风就是雨。这场大雪来的太突然,所以咱们都没有准备,才导致了这么大的损失,但是咱们的精神不能丢了,西煤镇大面积的推广中草药种植,是发家致富的一条路子,只要坚定的走下去,咱们的农民和企业肯定会富裕起来,下一步咱们就开始搞旅游开发了,药品研发和新型的农业都将是咱们发展的重点。”
西煤镇和县里来的领导们都知道,这是沈明哲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了就是稳定药农的情绪,但是后续怎么来填补这个窟窿呢?
沈明哲声音陡然拔高,道:“我们党自古以来都是艰苦奋斗的,一直以来就是在困难重重中走出来的。”他用手指了指众人,“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我们党一直都是努力拼搏的,但是有些领导干部,面对困难畏首畏尾,老百姓看到你们这幅模样,谁还有信心?”
众人心中一凛,均抬起头来,沈明哲道:“作为党员干部,我们要风雨不惧,要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信心。我们云岭是全市的落后县,虽然我们只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但是我们要改变现状走在全市的前列,要想改变这一局面,我们自己首先就要把腰杆给我挺直了,稳住喽!全镇上下,众志成城,还有什么困难拿不下来?我们要把贫困落后的帽子扔出去,要把云岭建设好,我给大家举个例子……”
沈明哲越说越激动,洋洋洒洒万余言,没有一句停顿,句句斩钉截铁,下面的人也渐渐受到了感染,大家的士气为之一震。
紧接着,他开始说自己昨天回云岭路上的事情,“青云县的地界到我们云岭,要收过路费300,如要是咱们云岭的车子就要收500,为什么?因为我们穷,被其他的县看不起,我听过一个笑话,咱们云岭的姑娘都要往外乡嫁,外乡的姑娘却都不愿嫁云岭来,这样下去,咱云岭不是要绝后了嘛?”
沈明哲缓缓起身,用冷冽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他原本健硕的身躯仿佛一下又高大了很多,就像一个正发号施令的将军:
“现在我就地成立中药材基地委员会,任命陈水一县长为委员会主任,叶县长为副主任,夏桢松镇长为常务副主任,其他人员还有……”他语音一顿,眼睛扫向西煤镇的几位副镇长等几人,并且一一报出了他们的名字。
所有人心中又惊讶又激动,中药材基地委员会的成立,标志着中药材产业即将开启,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沈明哲大手一挥道:“所有农资和水利上需要的资金,由我向市里争取,尽快下达给各镇,但是劳力人手,各乡镇自己解决。今年开展温室工程已经来不及了,但是请叶县长邀请专家,最大程度的挽回大家的损失。”
“散会!”没等众人回应,沈明哲就宣布了散会,然后自己先快步走了出去。
上了汽车,老钱看他脸色不好看,车开得很慢,刘骞坐在副驾驶坐上不住的朝后瞅,欲言又止!
沈明哲缓缓按下车窗,贪婪的嗅着外面的芬芳的泥土气息,缓缓的闭上眼睛,良久,开口道:
“小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刘骞身子一直,道:“县里传来的消息,市旅游局吴迪局长亲自打电话到县里,听起来语气有些……,恩,有些生气,可能是召集开会,您没去参加的原因,说参会的陈市长都去了,县区里就您一个人请假了。”
“恩!”沈明哲轻哼一声,继续闭目养神,半晌又道:“还有呢?”
刘骞呆了呆,虽然他一直跟着沈明哲,经常佩服他做事的手段和胆识,但这会儿依旧很诧异,市旅游局局长本身就高级别了,陈市长亲自召集的会议,他独自缺席,还如此的淡定,这份胆识,让刘骞由衷的佩服。
吴迪之前并不算实权派的领导,前几天旅游经济未发展起来的时候,他的存在感相当小,但是随着旅游经济的发展,旅游局摇身一变,成了权势部门,而吴迪也成了岳州官场的实权人物,虽然不是常委班子成员,但比许多单位的一把手都要牛逼多了,所以只要想发展旅游经济的县区,对吴迪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一般的副市长,沈明哲并不是不知道吴迪的强势,但是对这样一个领导的批评,他竟然可以表现的无动于衷?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委,单这份气魄就让人从心底佩服!刘骞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张很年轻的脸,但自己实在难将他和年轻二字扯到一起。
云岭现在的情况,别人不清楚,刘骞心知肚明,可谓内忧外患,上面在掐脖子卡拉克扣,内面又暗潮汹涌,柯震东、单冲锋,孙宇都在虎视眈眈,恨不得沈明哲出点岔子,而各镇有等着各种资金,可是作为农业大县,财政账户上的数字屈指可数,勉强能够维持日常的开支,作为一把手书记,沈明哲心里承受的压力可想而之,可是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到了压力吗?看到的只有自信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刘骞比沈明哲的年岁还大一些,但他自认为远远达不到沈明哲的这种气魄,甚至连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书记,您先睡会吧?”刘骞道,“其他事情,等明天早上我再汇报!”
沈明哲一听他这样说,自然是知道还有其他事情,而且是不好的事情,于是双目一睁,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困难?索性都说了吧,咱们光脚的还怕丢了鞋子不成?我这个承受能力大着呢,都说说看?”
刘骞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嘿了一声道:“交通局的款项本该上个月下拨,可是现在还没到,教育局教师们冬训的资金也没到,还有民政上修缮养老院的救助……”
沈明哲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笑道:“够狠的啊,这是要一招把握憋死在云岭啊?一直以来,你跟着我也辛苦了,别人都是吃香喝辣,咱们倒好,要啥没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却害了数十万百姓,有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刘骞赶忙道:“书记,您说的不对,并不是因为您一个人,恐怕是因为您的站位……”
沈明哲笑笑,沉默了几秒,说道:“站位问题并不是根本,根本是触动了别人的利益,谁动了他们的奶酪就是他们的敌人。”
刘骞眼中闪过一道异彩,没有做声,沈明哲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指了指窗外一片一片被大雪覆盖的药材园,道:“看到了吗?这些药材就是云岭的未来,只要已经种在了田里,咱们就有机会!我小时候跟着养父也在山里种草药,冬天的时候,就往草药田里撒麦秆,既能保温,又可以防风,让药材过冬是没有问题的。”
刘骞目光一闪,问道:“刚才在会上,您怎么没说麦秆的事情?”
“没钱的时候,农民会想办法的,这个办法大家都知道,之所以没这么做,也是为了给我看看他们损失严重,我们现在做得许多事情的成败不在于上面是否有拨款,而在于我们内部是否团结,只要有人动了坏念头,有再多的钱,也做不成事情。”
沈明哲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是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走上仕途,可是听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却从未见过沈明哲这样的官员。
从他对付柯震东和欧阳震华的手段看,这人分明是个狠角儿,在官场上也没有铁骨铮铮的样子,相反他也习惯于阴谋诡计、背后耍小刀子,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攻击他的那些人的回击而已。
他不惜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目的却是要斗出一个富裕云岭,确实给人一种别样的感受……
岳州大酒店包房里,孙宇和马林相对而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重,这对表兄弟各有心事,马林想的是今天云岭旅游片区的事情没有定下来,而孙宇却一直沉浸在今天代会的阴影里。
孙宇今天开了一天会,想到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他心中就憋得慌。
会场上都是各县区的一把手参会,唯独他是个副书记,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说他是个代会者而已,他能拍板决定什么吗?
市里的几位领导更甚了,旅游片区的大图往大屏幕上一放,询问了各县区的意见,却偏偏没有询问云岭县的意见,这什么意思?明显就是看不起自己嘛!
直到最后散会的时候,旅游局局长吴迪才说了一句,这个沈明哲,搞什么鬼,这么重要的会议竟然缺席,他想干什么?架子比陈市长还大?
这句话是当众批评沈明哲,但是孙宇却觉得这句话如同一巴掌没打到沈明哲,却打在自己脸上了。
他心里清楚,在市领导心中,真正能够代表云岭的并不是自己,这是一种漠视,好像自己一堂堂副书记过来开会,那就成了云岭可有可无角色了。
更可气的是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在领导面前还得陪笑解释,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如同被马蜂蜇了一口,还要强忍着说喜欢这种被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