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警察?过分,那个部门的?”朱月林恨恨地说,拿起了手边的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看看那个不长眼睛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拍拍身边地沙发向那小姐示意,“来坐下,没事,有我在呢,咱们只是唱歌嘛,你怕什么怕?”
沈明哲本来还想趁乱想溜出去,但是看到朱月林镇静的表情,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喂,我说,你们今天下去……”朱月林打的电话刚通,话还没说一半,包间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警察,突击检查,请各位配合!靠边站好,都不许乱动!”
“突击检查,就该踹门么?”沈明哲看着被踹了一脚鞋印的木门,心里有些火。
“你们那个分局的?”朱月林坐在沙发上,手里拎着手机,冲几个警察招招手,“谁是负责的?过来,我看看是谁”
“别跟我扯,都站好,快点!”带头地警察年纪很轻,他不屑地摆摆手。
不过,看得出来,他也不想把朱月林惹急了,“我不管你是谁,我们查的是小姐,跟你没关系,别逼着我查你!”
说完,他一指朱月林身边瑟瑟发抖的小姐,“你,跟我出来一下……”
小姐吓得死死地抱住了朱月林的胳膊,没有比她们更怕警察的了,这么弄进警察局,不花个大几千根本出不来。
“哎呦,看来你不认识我,那你就查我吧,”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朱月林居然跟年轻的小警察叫起板来,“这是我女朋友,怎么,你想查什么?”
很多时候,男人都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这只是一方面的缘故,换个别的时候,朱月林或者就撒手不管了,为了个小姐,不值得大动干戈嘛。
可眼下,当着袁为民和沈明哲的面儿,朱月林显然是下不了台面,一个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竟然连临检都应付不了,那不是笑话嘛?
小警察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盯着朱月林看了看,眼神里充满了犹豫,片刻之后,他很明智地做出了取舍,“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那……打扰了,呵呵,你们继续玩……”
一边说着,他一边带人向门口退去,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朱月林的样子,看起来比那小姐大了一倍还不止,不过,棘手人物,能不碰就尽量别碰了,他还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出哪里见过了,但却是很熟悉,好像还是系统内部的。
小警察给朱月林的面子很大,因为他看出来了,只说身材,朱月林也是那种吞吃民脂民膏太多的硕大的体形,是领导的可能性极大。
既然留够了面子,小警察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个包间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再大的领导,在这种场合被人捉了现行,也很少有敢叫真的。
他又留了份余地,大家自然是海阔天空了。
谁想,事情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一个声音冷冷地发话了,“你给我站住,踹了门,连个对不起都不会说?”
说这话的,自然是沈明哲,他心里惦记手下的那些小姐,没事都想找出点事儿呢,对方提供这么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少不得他也要借机生事了。
听到这话,小警察心里可是真的毛了,他扭头看看沈明哲,看到了他满脸的愤怒。
但是沈明哲的年纪实在太轻了,看起来远远不如朱月林有威信,“我就踹了门了,怎么?不服气的话,跟我回去聊聊?”
“你就是这么做工作的?”沈明哲冷笑一声,冲他点点头,再看看他的胸前,一连串的警字编码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清楚。
“什么意思?”听到这种寻衅的口气,小警察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回事,只是,难听话他已经讲了,眼下正是羞刀难入鞘的时候,不硬撑着也没办法了。
再看看沈明哲的穿着和气量,小警察终于决定,能不计较还是不计较算了,他冷笑一声,“如果不想多事,你就给我老实呆着啊,别惹事!”
“你们这次出警,走的是什么程序?”沈明哲斜眼看着他,淡淡地发问了,因为他突然觉得如果是正常临检,公安局副局长竟然不知道,这不太符合常理。
记得年初的时候,沈明哲看到过一篇报道,为了保证地方经济的发展,省里三令五申地强调过。没有充足的理由,任何警察不得随便出入特殊行业,否则必定要严惩――虽然这早就已经是明文规定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没事的话,警察们别巧立名目去那些地方生事,以免影响地区的经济发展,尤其是娱乐场所,警察们想来玩玩,都必须得穿便装。
其实大多时候,就算去饭店,警察们也很少正式着装,该避讳的东西,有时候还是要避讳一些的,尤其在饭店里,大家难免还要喝两盅,那难免就又触犯到别地规章了。
因此对娱乐场所出警,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走一个程序,再不济也得是相关的领导打过招呼写过条子,才算名正言顺,在正规一些,那就要走程序,说不定还要开个领导之间的讨论会。
年轻的警察听到这话,嘴里也是一声冷笑,“有人举报这里有**行为,怎么,不够条件出警么?”
“是110报警么?”沈明哲开始正眼看对方了,因为这个年轻人竟然钻进了他布下的陷阱。
这种最基本的尝试,沈明哲还是知道的,若是110报警,出警的不是派出所就是分局治安科,但是派出所就是袁为民的管辖范围,治安科的人沈明哲也都认识,但是这几位明显就不是这路人。
“你管是不是呢?”年轻警察脸色一绷,越发地谨慎了起来,不承认也不予以否认。
言多必失,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次出警,还真没走什么程序,虽然这事后面有人在出力,不过,大家不也是为了敲点好处,才来地么?
“你是谁?这事儿也是你能管的?”
“你管我是谁?公众不能监督啊?”沈明哲脸色一沉,也没好话给他,“瞧瞧你这工作态度,现在提倡警民合作,你们就是这样服务人民的?”
沈明哲的话还没说完,朱月林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何泉,市公安局治安科科长,“朱局,你在找我?刚才您说什么下去?”
“哦,何科长啊,”朱月林笑了笑,“没啥,我就是问问,今天你们治安科,有没有突击检查娱乐场所的安排?”
咦?何泉一愣神,这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这种类似的询问,他也经常收到,人在江湖飘,谁还没有亲朋好友?“朱局,我没听说有啊,没有领导安排,我们怎么敢私自出警,怎么了?”
对于朱月林来说,何泉是实实在在地有点头疼,虽然说朱月林是个副局长,但是他是本土警察出身,混混白道都有一帮朋友,可以说是黑白通吃,在整个岳州市,谁不给他面子?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惹又惹不起,躲也不方便躲,与之打交道,却又害怕三分的那种感觉,不过,朱月林还没退休呢,虽然不是分管领导,那也是局领导,他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没听说?那也不代表没有安排啊,呵呵,”朱月林干笑两声,“我是有点奇怪,你们治安科,可以随随便便临检娱乐场所吗?”
这个问题,问得比较刁钻,按理说,治安科还真有这个权力,不过,由于大气候是发展经济,所以,哪怕是临检,也要跟上面交待清楚。
可是,何泉也是机灵的很。一听朱月林这个语气,马上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朱局长遇见临检了,“哦,这个……朱局,是不是您遇见临检了?他们在哪里临检呢?带队的是谁?”
“你们谁带队?”朱月林抬头问。
年轻的警察一听,这话问的语气,好像就是问责一样啊,登时就惊得面无人色了,莫非这人是警察系统的?听这个语气,官职不小啊!
而且,这年轻人似乎……已经想起来了,难怪这个胖子看起来有些面熟。
“你管得着吗?”年轻警察提心吊胆地竖着耳朵听朱月林打电话,却不防面前这厮直接将手机递了过来,嘴角还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呵呵,我管不着?何泉的你接不接?”
那当然是接了,现在这个年轻的小警察已经被骇得头皮发麻了,何泉他当然知道是谁,那是治安科科长啊。
这句话,何泉在听筒里也听到了。
朱月林是何许人?他也是从基层干到这一步的,这话里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敢情治安科这帮家伙们,这趟走的是私活?出来捞好处了?
若是堂堂正正的临检,手续齐备不齐备倒还在其次,现场的警察,绝对不可能连领队都不敢站出来。
出这种私活,目的不是为了泄私忿就是为了图钱财,对于领导的电话,自然是能不接就不接了,等木已成舟,该出的气出了该罚的款也下单子了,领导想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话说回来,那些人真要同领导关系好的话,就算不接领导的电话,领导还打不到带队者的手机上不成?
反正,警察的公众形象还要维护,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领导还得替下属们擦擦屁股,没办法,警察的工资就那么一点点,工作风险还挺大,不捞一点外快谁肯认真地干事啊?
这年头,讲究的是“理解万岁”。
所以,何泉也很理解里面的猫腻,可他一听说在场的警察为了点私活,把朱月林都得罪成这样了,心里禁不住大怒,这“理解”二字登时就被抛到了爪哇国,“我是何泉,你们今天执行的谁的命令?”
这位一听何泉这么问,登时就傻眼了。
这种事实在太罕见了,同是系统内的人,他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何泉肯定是遭遇了极其强大的不可抗力,眼下是要严格地按照条例办事了。
甚至何泉都可能在一定范围内,超出条例来办事,不过,人家偏向的,绝对不会是自己这一头就是了。
“何科长,我……我是小郑啊,那个啥,我们马上走人,马上就走,我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您……”
话说到一半,门口又撞进一人来,“那个啥,朱,朱,朱大哥你在这儿啊?误会,误会,好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朱月林肥嘟嘟的脸上,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既然来了,着什么急走啊?那个……你姓……姓郑是吧?今天这事儿,你不跟我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