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哲送走了杨军，开始安排会议事宜。

　　 晚上，东临县委常委会如期进行，沈明哲列席会议并作记录，郭书记主持了常委会。

　　 会议主要议题有三个：首先由县委副书记杨军传达了市委关于市、县（区）人大、政府、政协换届工作会议精神；然后由县政府赵县长通报关于全年目标责任考核的有关事项；

　　 最后郭书记就当前工作提出了意见，他说要扎实做好换届前各项工作，乡镇人大、政府的换届要先行一步，当前重点是做好乡镇、县直机关领导班子的考察工作，适时调整班子，为换届选举打牢组织基础；今后在干部问题上要严格执行党管干部原则，有些岗位的人选，常委都可以推荐，但不允许瞎表态，没有我点头，都是屁话……

　　 郭书记严词激烈，明显激动，常委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着声。

　　 郭书记吸了口烟，接着又喝了口茶，明年是关键一年，在选人用人时，一定要选强任能，确保达标过关。

　　 郭书记停顿了一会儿说，年末岁尾，头绪较多，但抓重点工作的弦不能放松，要突出抓好招商引资、城市建设和扶贫慰问工作……

　　 常委会就像一场马拉松比赛，开得松散而又随便，磨磨蹭蹭一直开到了深夜11点多钟才结束。

　　 第二天早上，沈明哲来到办公室，副主任谭美丽已为他冲好一杯茶。

　　 沈明哲端起茶杯，不觉心头一热，一边捧在手里暖手，一边笑着对谭美丽说：“谢谢啊，小谭，我不在委办的这些时间，多亏了你了，真的……”。

　　 “你不是也很关心我吗？马上又要调整人事了，还请沈主任多关心呢……”谭美丽说。

　　 “哈哈，没看副书记都找我谈话了，”沈明哲叹了口气。

　　 “你不能去找找人吗？”谭美丽关切地说。

　　 “你说的我明白啊，我是觉得没有太大必要，郭书记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说了，托人找官这事，我说不来啊……再者我也不愿意！”沈明哲认真道。

　　 这时，组织部郭部长腋下夹着公文包，微低着头，脚步很轻，径直向东过门而去。

　　 沈明哲见了轻声道：“看来烧饼出炉了。”

　　 “听说今天上午10点召开书记会，晚上7点开常委会通方案呢。”谭美丽说。

　　 郭部长走进郭书记办公室，郭书记正板着脸看材料，郭部长汇报说：“郭书记，这次人事调整的方案按您的要求基本已形成，只是县委办、计生委和交通局三个单位的一把手您上次没有考虑好。”

　　 郭书记抬起头，慢腾腾地说：“我让你准备的材料和推荐的初步人选呢？”

　　 “我都带来了。”郭部长边说边打开郭书记办公桌对面的电脑。

　　 如今组织部的干部人事档案都是电脑管理，全县268名副科级以上干部的基本情况仅在一张软盘上；同时还建立了领导干部音像档案，把领导干部的讲话、形象都录制在碟片上。

　　 郭书记站起来，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来，郭部长躬腰立在一旁，一边用手指熟练地按着鼠标，一边不停地作介绍：

　　 “档案室的同志一共查找到23名干部的主要社会关系中，有亲属在省、市担任领导干部，但比较一下，岗位重要、关系得劲的只有5位……请郭书记定夺。”

　　 郭书记沉默许久，意味深长地说：“这些都是咱东临县的财富和资源啊！”

　　 郭部长佩服得连连点头称是。

　　 “这样吧，让袁德前任县计生委主任，提拔张二宝任县交通局局长，提拔赵笑任县交通局公路站站长。”郭书记说。

　　 “张二宝是乡镇的副书记一下子提拔到交通局局长岗位以前也没有过啊……赵笑原是股级干部，上次全面考察时不在范围……”郭部长犹豫道。

　　 “选拔用人也要打破常规，这样明年全县省计生重点管理县的帽子就可以摘掉了，全县县乡道路黑色化这个小康验收的硬指标也可望实现了；至于小赵马上安排考察吧。”郭书记很明确地说，不容商量。

　　 郭部长把碟片放进电脑里，电脑屏幕上马上出现了图像。郭部长一边指着图像一边继续介绍：“对于县委办主任的人选我们推荐3个人，首先是张墩乡党委书记樊家苏，他中文本科，39岁……”

　　 “个子很高嘛……下一个呢？”郭书记打断郭部长的话说。

　　 因为郭书记的个子就不高，郭部长立即会意，笑了笑说：“下面两个就不看了吧，个子也很高……”

　　 “我看岳州电视台陶总编就不错……”郭书记说。

　　 郭部长迅速取出碟片，又放了一个进去，操作了一会，陶总编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短短粗的个子，并不显得胖，紧抿着嘴唇，微笑着，两只眼睛亮亮有神……

　　 “陶总编基本条件也很好，新闻本科，文字功夫也好！”郭部长连忙夸道。

　　 “那就陶总编吧，你去和日报党委协商下？”郭书记说。

　　 “不过，沈主任怎么办？您可能不知道，当时刘老回东临的时候，点名了让组织照顾他，所以他也是市里也是重点关注的年轻干部。”

　　 “嗯，这是个问题，我倒是没仔细想呢，要不先放放吧！”

　　 第二天一早，沈明哲参加了干部变动谈话，由分管党建群团工作的杨军副书记主谈，组织部的一名年轻人记录。

　　 沈明哲进门的时候，杨副书记蛮客气，站起来伸出手同沈明哲握了握才坐下。

　　 杨副书记想寒暄一会儿，沈明哲兴趣不高，直接了当地说：“杨副书记，请您直说吧，调我去哪儿？”

　　 “你是全县有影响的年轻干部，是全市年轻干部的榜样……”杨副书记企图拣好话多说点。

　　 “别兜圈子了，还是直说吧！”沈明哲已预感不祥，有点急。

　　 “组织上决定……你暂时还是担任委办主任，不过是暂代。”杨副书记笑着和缓地说。

　　 “暂代？那就是说随时都可能调走？”沈明哲明显带情绪。

　　 “你也别有情绪，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杨副书记仍然很温和。

　　 “组织上？”沈明哲短促地笑一声，“组织是什么？组织也是人，有时候就是某个人的意志，某个人的组织。

　　 当有些事情明显不公或是自觉理亏或会带来麻烦而个人又不想承担责任时，就会统统推给组织上；当有些事情可以让别人感恩戴德时，就不会以组织决定来说，往往说成是我提拔你或是我重用你……”

　　 “不要这样理解组织嘛……要相信组织……你个人有什么要求？”杨副书记笑着征询道。

　　 “我能有什么要求，绝对服从，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可以结束谈话了？”沈明哲主动说。

　　 “好……好……”杨副书记站起伸手握沈明哲的手使劲勒了勒，轻声安慰道：“别急，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嘛……”沈明哲望了一眼杨副书记含混的目光，转身大步出门.

　　 这天下午郭书记难得轻闲，临近下班时，仰靠在老板椅上看报纸，可思想总是不集中，恍恍惚惚，满纸都是姜小可的红唇杏眼……

　　 郭书记沉浸在美好的臆想之中，既舒服又难受，还有点心悸，郭书记突然想起前天在报上看到称这叫“臆淫”，对身体更不好，伤肾亏本，虚损元气。

　　 想到这郭书记连忙起身，踱进卫生间，用冷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便火急火燎地走出办公室，钻进自己的黑色奥迪里。

　　 等候在车里的驾驶员小蒋说：“去哪儿？”

　　 郭书记说：“泡把澡去。”

　　 小蒋抿嘴一笑，车慢慢发动了。

　　 车到陶宣东介绍的这家大酒店，天已经黑下来，陶宣东和酒店经理已迎候在大厅门外。

　　 郭书记似笑非笑地和他们点头示意。陶宣东见郭书记没有和他讲话的意思，只是谦恭地叫了声好，酒店经理满脸堆笑，又惟惟诺诺，站在楼梯口躬腰伸出一只手示意郭书记上楼。

　　 郭书记腆着肚子，迈着短腿，目不斜视，缓步径直上楼，临上楼前，郭书记转身对陶宣东说“以后不要在外面接了，你忙你们的事情。”

　　 陶宣东唯唯诺诺的点点头，转念一想也是，哪个领导玩女人希望被人知道？

　　 郭子贤到了二楼不由加快了脚步，他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拿出钥匙，锁孔未及转动，门便开了，原来，姜小可已候在房内。

　　 郭书记侧身进门，迅速用身体一倚便将门关牢。

　　 房内那张红木餐桌上已备好晚餐，两个火锅，照旧是郭书记喜欢吃的“枸杞神鞭煲”和“火烧大使馆”，早已是热气腾腾；两个小炒，一盘西芹腰果，一盘玉米虾仁，正袅袅冒着热气。

　　 姜小可吃得少，很快离开餐桌，怏怏地进了套间里了。

　　 郭书记心头便涌起阵阵温馨和冲动，吃得很了草。

　　 郭书记走进套间的时候，姜小可正噘着嘴倚在沙发头看电视。

　　 郭书记爬过来就不安分，一边动手动脚。

　　 “你先别急，我要问你话……”姜小可仍然像生气。

　　 “哟嗬！你要找我谈话？”郭书记坏坏的看着姜小可。

　　 “你说话怎么不算话？”姜小可问。

　　 “我说什么不算话？”郭书记惊讶道。

　　 “你答应给我安排工作的。”姜小可说。

　　 “陶总编不是已经安排你做酒店餐饮部副经理了吗？”郭书记说。

　　 “这不算，你说过要让我进事业单位的，再说我也不想呆在这儿……你答不答应啊！”姜小可娇嗔起来，用手捏着郭书记的鼻子。

　　 “噢……对……对……我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让你上班……”

　　 姜小可这才高兴起来，身体软得像一只猫……

　　 这天下午，沈明哲正在办公室给一篇文章写开头，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这个电话铃声特大，平时很少响，这突然的一响，几乎吓着了正在凝神写文章的沈明哲。

　　 沈明哲拿起电话：“喂，你好，哪位？”

　　 “猜猜看，你肯定猜不着……”对方热情得很，笑着说。

　　 “嗯……嗯……还真的猜不着！”沈明哲疑惑中有了兴趣。

　　 “我是叶飞翔……老叶啊！”对方朗声道。

　　 “哦，叶书记啊，您还亲自给我打电话？”沈明哲调侃着。

　　 叶飞翔原是岭南乡党委书记，才没几个月，就要调任东临县科协主席，据说岗位变动谈话时就和郭书记扛起来了，发了牢骚。

　　 “今晚我想请你吃晚饭行吗？”叶飞翔说。

　　 “科协到底是大机关，钱就是多，现在三令五申不准吃请啊，您还请客？”沈明哲还在笑哈哈地拿叶飞翔开唰。

　　 “我有要事和你相商，真的有……晚上6点半我在喜来登饭店等你。”叶飞翔正经道。

　　 “好的，服从书记调遣！”沈明哲仍然说笑着。

　　 晚上，沈明哲如约来到喜来登酒店，喜来登酒店可不是国际知名的那个，而是东临县新开业的小饭店，在县城的西边。

　　 沈明哲进了饭店刚要问，叶飞翔已来到他的面前。

　　 叶飞翔比沈明哲稍矮，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子，身材结实，脸色红黑，一看就是一个说打就掼的硬汉子。

　　 他是部队团职转业干部，走起路来也是大踏步的，仅几步便把沈明哲领进一个叫“欢喜厅”的小房间。

　　 欢喜厅只有八、九个平方，一个小方桌，四张木椅，墙上的小空调正呼出温温热热的暖气。

　　 小方桌上已摆上餐具两套，两样冷菜两样小炒两大碗烧菜，正散发出熟食的香味，一瓶白酒已拧开盖子。

　　 两人对面坐定。沈明哲问：“就咱俩？”

　　 “就咱俩！”叶飞翔道。

　　 “有什么事？请说吧！”沈明哲开门见山。

　　 “先喝几盅再说话。”叶飞翔拿起酒瓶分别斟了满满两大杯。

　　 沈明哲和叶飞翔边吃边喝，连干三杯。沈明哲酒量不是很大，每次都留一点，叶飞翔也不在乎，只顾自己喝得干净。

　　 叶飞翔又端起酒杯先敬沈明哲两杯后，夹了一大块菜，猛嚼几口，边吞咽边说：“我一个在市纪委工作的战友，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市财政局局长已成为这次‘廉政’教育的成果，涉嫌巨额贪污和收受贿赂……省纪委已派人来立案查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