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1:50-22:00
“我还是有个问题没有想明白,”有个问题,自从听老鹰介绍完猎日基地的运作方式,就一直萦绕在许正阳心头,随着回忆中一个个学员被淘汰,这个疑问越来越强烈,此刻,眼看这就是一轮更为残酷的杀戮,他终于忍不住要问了,“猎日基地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这些学员?如果这些学员将来都是他们的摇钱树,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为什么用这么残酷的方法把这么多学员都淘汰掉,这不是自断财路吗?”
“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从事雇佣兵买卖?”
许正阳摇摇头,自己熟悉得世界,就是一个高中生的世界,终日苦读应对高考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关于过去的铁血生涯,只是刚刚拉开了一个帷幕,雇佣兵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只要存在战乱,佣兵就有它的市场。这个市场的利润如此丰厚,甚至超过了毒*品交易,这样一本万利的投资,足以让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商趋之若鹜。面对多如牛毛的佣兵组织,投资商们自然要选择最为精锐的势力投入资金,而各个佣兵集团,为了获得资金,自然要努力打造自己的品牌形象。
“佣兵市场的品牌形象,从来都不是靠自吹自擂的广告,要闯出名堂,只能靠战绩。只要能做到百战百胜,何愁没有资金滚滚而来?
“可是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同样是胜利,利润却大不相同。投入一个佣兵的成本,自然是投入十个佣兵成本的十分之一,所以,对于任务成功率不相上下的集团,单兵素质自然是投资商考虑的重要因素。
“猎日基地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在道上创下了骄人的战绩,而基地佣兵的作战素质,更是道上盛传的传奇。这些佣兵固然是冯傲的摇钱树,猎日基地的金字招牌则是不折不扣的招财猫。为了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单兵传奇,猎日基地绝对能做到不择手段。就算把整整一期学员全都淘汰,他们也不会让残次品从基地毕业的。”
“我明白了,对于猎日基地来说,我们就是一块块高碳钢,要把钢铁打造成利刃,猎日基地不惜使用各种各样极端的手段,就算打废了,无非就是多了一块废铁,扔掉就是了。”一丝悲凉悄悄爬上了许正阳的心头,七十二个原本应当倍受父母宠爱的孩子,竟然成了佣兵头子眼中的工具,不,还算不上是工具,只是一块块毛坯。而这七十二块毛坯,现在只剩下了三十三块,身在乱世,就算想成为别人手里的赚钱工具,也得拼了性命去争取,这就是自己的童年,除了悲惨,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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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人形靶挥舞M7军刀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无数次的出刀,收刀,变换角度再次出刀,收刀,这样的练习枯燥到了极点,千万次的枯燥换来的就是结结实实的肌肉记忆,手中的刀随手挥出,就能准确的命中目标,不需要经过思考,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观察,就算蒙上眼睛,动作也不会有丝毫变形。所有人都知道,随着动作一天天纯属,刀刃见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白刃格斗训练进行到三个半月的时候,猎日基地来了一批陌生人。这批人看起来也是学员,不过他们都是成年人,训练的场所和自己这一群孩子也不在一起,只有早晨负重长跑的时候,自己在操场上能看到这群大人们背着武器飞奔。他们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队,用同样的步伐绕着操场一圈圈跑过,除了脚步声之外,似乎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这些完全可以让自己得出一个结论,这群人在训练场上浸淫的时间,绝对比自己这帮小屁孩长得多。
除了武装负重长跑,大人们训练什么科目,自己这些孩子一无所知。同样,孩子们训练的时候,那些大人们一定不会在附近。同样是在猎日基地训练,孩子和大人,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一样。这种局面第一次被打破,正是自己手中的军刀见血的那天。
那一天对猎日基地的小学员们来说,真是破天荒的一天,上午的课堂学习结束后,队伍如往常一样在操场集合,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始训练,而是登上了一辆大卡车,钻进了卡车后车厢上的帆布棚内,被拉出了基地。快三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猎日基地。虽然帆布将车厢遮蔽的严严实实,但自由的气息,还是从车棚的缝隙透了进来,让每个人的心都痒痒的。外面的自由当然与自己这些人无关,可就算远远的感受一下,也足以让一个个干涸的心灵感到无比欣慰。
车子颠簸的像是在路面上蹦跳,司机却没有一点点减速的意思,似乎根本不知道车子后面还拉着三十三个孩子。而这三十三个孩子,在车厢中东倒西歪碰来撞去,就像是一个个装着破布的麻袋。其实在猎日基地眼中,自己这些孩子或许本来就算不得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吧。
卡车停了下来,车下的教官下达了下车的命令,钻出漆黑憋闷的车棚,面前是崇山之间的一块空地,空地一角有一个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队列,自己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正是基地里新来的陌生人。
三十三个孩子自然而然的列队,对他们来说,列队已经成了如同呼吸一样天经地义的事,列好队列之后,一如既往的保持安静,等候来自教官的命令。
空地周边有几名穿着制服的军人,制服没有军衔,没有标志,都是黄种人,看个头有可能是越南人。空地中央一群男子缩在一处,一个个面黄肌瘦,神色慌张,目光紧张的在那几个端着武器的军人和那队排列整齐的男子之间游移。对于空地中央这些列成方队的小孩,倒是很少有人关注。
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一辆敞篷吉普带着滚滚尘烟飞驰而来,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教官身边。自己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是一个军官模样的胖子,正和教官打着招呼,用的是有些生硬的汉语。
“怎么样,还满意吗?”
“看着像是一群病夫,不怎么样。”听教官的语气,对军官似乎不太满意。
一群病夫,自己心中一动,看向空地中央那群男子,看来教官说的是这些人。
“看起来像病夫就对了,这帮人都是瘾君子。”
“吸毒的?”教官眉头皱了起来,“阮司令,用这些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当靶子,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看你说的,吸毒的人最是狠辣,为了那口毒*品,连亲爹亲娘都能杀,这样的人,用来给你这帮小狼崽子开牙最合适不过了。”胖胖的阮司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横肉带着僵硬的笑容,“再说了,基地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一下子找三十三个送死的壮丁,你让我给你大变活人我也弄不出来呀。”
“以前不是老有俘虏吗?”
“老兄,最近一段我们休战了,好久不打仗,哪儿来的俘虏?”
“你们这些大毒枭也会休战?”
“那当然了,现在都讲合作共赢,整天打打杀杀的,很容易被别人钻空子的。”胖子干笑几声,接着说道,“我这儿就这些货色了,要别的实在是没有,要不老兄你就凑乎凑乎?”
教官点点头,“我只能凑合了,要不怎么办?人我都拉来了。”
教官和阮司令的对话清晰的传到自己耳朵里,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三十三个男子,三十三个学员,这绝不是巧合,难道说……
阮司令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通过高音喇叭,呜哩哇啦的外语显得格外刺耳,说的是什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群便沸腾起来,那些本来病怏怏的男子,仿佛忽然有了精神,眼睛里闪烁着吓人的光芒,已经有人从腰间、脚踝上抽出了雪亮的尖刀,还有几个则从裤管儿里抽出一尺多长的铁棍,三十三人竟然各个都有凶器,看来是有备而来。
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听明白,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这三十多人那狼一样的眼神,盯着的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而他们的凶器,恐怕就是为自己和其他三十二个孩子准备的。
“知道阮司令刚才说了些什么吗?”教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队列后方,开始充当翻译的角色,“阮司令说,只要杀掉面前这些小孩,他们就能得到高纯度海*洛因,杀掉一个给一克,杀掉两个给两克。”
队伍依然安静,身为猎日基地学员,已经习惯了在沉默中等待教官的命令。
“我给你们的命令也很简单,自由进攻,招数不限。记住,这是战场,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
对面的人群已经开始骚动,在他们眼中,对面这三十三个孩子根本就是三十三包被他们看得比命还重的毒*品,阮司令简直就是慈善家,这高纯度海*洛因,不就和白送一样吗?
难以压抑的跃跃欲试中,阮司令高喊了一声,随着阮司令的嘶吼,三十三名瘾君子陷入了彻底的癫狂,如一群疯狂的恶狼,向着三十三个孩子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