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6日23:15-23:30
“老秋,你别冲动。”看到洪秋水将手指套进了拉环,雷天彪的脸色顿时苍白,M26A2他是不懂的,手雷两个字他可听懂了,杀伤参数他虽然一窍不通,但爆炸了会死人他清清楚楚,要是白白搭上性命,那就不值了。
“秋爷,果然是内行,做事滴水不漏,银狐佩服。”银狐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那个拉环连接的不是手雷,而是一听易拉罐,“做生意的诚意,银翼是有的,方才的话,只是兄弟我对秋爷的行事方式有些气愤,这才口不择言,望秋爷见谅。”
“放心吧,这点儿事老秋还真没放在心上。”洪秋水哈哈笑着,手指却没有从拉环中拿出,“狐爷,老秋我丑话说到前面,要不就按我的规矩来,要不就一拍两散,卖主说了,买卖成与不成的,佣金照付,所以嘛,这交易做不做的,我还真是不怎么上心。”
“做,当然要做。”银狐将手伸向身后,身后早有一名男子递上一个皮箱,银狐接过皮箱放在身边,说道,“这是货款,秋爷请过目。”
雷天彪的眼睛一下子盯在那巨大的皮箱上,乖乖,五百万现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要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慢着,”洪秋水伸手阻止了银狐开皮箱的动作,“这钱我不能收。”
“老秋,”雷天彪有些忍不住了,这个洪秋水,钱都摆到桌面上了,还要搞什么幺蛾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做生意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人家钱都拿出来了你不收,是想反悔吗?”
“秋爷,咱们既然要做生意,就要讲诚信,临时加价的事,最好还是免了吧?”银狐的笑容带着一丝鄙夷,地方帮派,眼里都是利益,为了那点儿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狐爷误会了,”洪秋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能收钱,是因为我只负责送货,收钱另有他人负责。”
“秋爷什么意思?”银狐脸色一变,语气也随之冰冷起来,“难道我们还得派人护送这一大箱子钱,到别的地方再来一次交易?”
“不用,不用。”洪秋水摇摇头,“对于银翼而言,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交给我们水字门吧。”说罢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笔直挺立着的两名男子,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两名男子点点头,迈步上前,便要搬动银狐身边的大皮箱。
“等等,”银狐一把按在皮箱上,双眉倒竖,“洪秋水,我连东西是真是假都没看到,你就要让人把钱搬走,这么做生意,水字门是不是也太霸道了点儿?”
“狐爷,我连您是不是会真的给钱都不知道,就敢带着东西孤身赴会,怎么堂堂银翼,还不如我一个小小水字门放得开吗?”
“少跟我来这一套,激将法对我不管用。”银狐冷冷一笑,“钱是我们出的,我银翼能保证那是真金白银。东西是你受人之托卖的,你怎么能保证别人给你的是不是真货?”
雷天彪一边听一边暗暗赞叹,这个银狐,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明明在怀疑货物真伪,却把洪秋水摘得干干净净,你只是受人之托,我是相信你的,但万一你要是被别人骗了,我可就吃亏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是给足了洪秋水面子。
“狐爷放心,水字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并非浪得虚名。我的兄弟把钱安全带到后,我自会将东西交给狐爷,狐爷对货物认可,我们才会把钱交给货主。若是狐爷对货物不满意,买卖就此取消,钱款如数退还。”
银狐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液晶屏幕上跳动着23时20分的字样,“照你的意思,我们还得在这儿等,等你的兄弟把钱送到,是吗?”
“时间不会很久。”洪秋水从腰间摘下一个传呼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钱一到位,我的兄弟便会给我发传呼,发送一组事先约定的代码,咱们的交易就可以继续了。”
“看来我没有别的选择,要想交易,就得按你说的办,是吗?”
“是的。”洪秋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银狐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从大皮箱上拿开,赞许的看着面前的洪秋水,同是五大门派,这水字门的洪秋水,比火字门的雷天彪,强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我这就派人,护送水字门的兄弟把钱送到。”
“不用劳烦,”洪秋水脸上的笑容更盛,“货主特意交代了,不愿意见到我们水字门之外的任何人,若是有人试图探听他的身份和下落,交易立即取消。狐爷要是有心相助,叫几个人来帮忙抬抬箱子就行了。”
银狐心中顿时一凉,看来今天晚上的任务,最多只能完成百分之五十了。
“服务员,进来。”随着一声扯破嗓子一般的嘶喊,大包间房门被推开,雷天彪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门口。“怎么他妈的就一个人,赵建呢?”在包间里被人当成空气的感觉不好受,看着门口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服务员,心中的邪火终于有了出口,“赵建,赵建。”
呼喊有了响应,V8包间房门打开,赵建摇着膀子从包间里走了出来,“雷爷,我在这儿。”
“谁他妈让你躲在那儿享清闲的?”雷天彪抑郁了许久,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发,根本没有顾忌赵建的身份,“老子忙前忙后,你们乐得逍遥,金字门就是这么帮忙的吗?”
赵建在金字门贵为公子哥,上上下下逢迎还来不及,哪里受过这种指责,惊怒之下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建的惊愕成功的被雷天彪视为彻头彻尾的恐惧,权威被满足的快*感终于让他再度飘飘然起来,“行了,别发呆了,派人帮忙搬东西。”说罢便转身回了大包间,这一来一回之间,心情已是大大不同。
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居然没有把握时机暴起发作,简直向被逼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强忍着心头四处窜动的怒火,赵建的目光准确的落在许正阳身上,“你,去搬东西。”
许正阳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抬起头看着赵建,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靠,你他妈的是不是白痴啊?”赵建的怒火成功的找到了发射口,“人家都已经把东西搬出来了,就不知道搭把手?”
两名男子抬着一个巨大的皮箱走出大包间房门,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决不能进入大包间,雷天彪是废物,没有认出自己,洪秋水和银狐可就不一样了,就算隔着一道墙壁,危险的气息还是如此清晰,不管这两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对自己而言,他们绝对意味着危险,那种可能带来致命伤害的危险。
迈开显得有些笨拙的脚步上前,伸手抬着皮箱。既然此处是险地,那就换个地方吧。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许正阳看着大镜子里有些陌生的面孔,心中一阵满意。送走了大皮箱他便直接进了洗手间,这里熟人太多,必须要打扮打扮。两块创可贴将眼角巧妙的拉下,就好像瞬间变成了另一副样子,虽说简单,但在昏黄的灯光下掩人耳目,足够用了。如果是在以前,自己一定会再次疑惑,这些看起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怎么干起来如此熟练?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一定是老鹰的拿手好戏,不管自己是否情愿,他的,已经变成了自己的,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这样。
洗手间的门被咣当一声推开,一个脚步踉跄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刺鼻的酒气几乎掩盖了洗手间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中年男子勉强站立了片刻,摇摇晃晃确定了方位,直奔最里面的隔间,冲进去抱着马桶狂呕不知。
“哎呀,你看看,不能喝就少喝点儿。”随着一阵抱怨,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紧随其后,走了进来,随手将卫生间门关上,看着中年男子抱着马桶的丑态,不由皱起了眉。随即看到洗手池边的许正阳,似乎一下子触动了自己的不满,大声嚷嚷道:“那个服务员,没看见顾客喝醉了?就站在那儿看着是吗?不知道上去搭把手?是不是找我投诉你呢?”
许正阳不由一愣,立即想起自己身着服务员制服,身为歌厅服务员,看到顾客醉酒呕吐当然要主动上前照顾,否则顾客一头栽到马桶里,绝对是要找歌厅麻烦的。好险,假的就是假的,差点儿露了马脚。马上摆出一副蠢笨的表情,做出一副新手的样子,笨手笨脚的赶到中年男子身边,俯身拍着男子的后背,连声问道:“哥,好点儿没?要不要给您弄杯水喝?”
中年男子的脑袋好像真的要扎到马桶里了,而且一扎进去就不愿出来。站在旁边的许正阳,只能看到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抬起右手,轻轻摇着,看起来是不需要帮助的意思。
黑小伙一看许正阳乍着手在那里发呆,更是火冒三丈,“我说你别傻站着,把他扶起来呀,载在马桶里算是怎么回事儿?”
许正阳呆呆的答应着,把手伸到中年男子右侧腋下,使劲往起拉了拉,中年男子如同死猪一般,哼哼了几声,却依然恋恋不舍抱着马桶不撒手。
“哥,不是我不愿意帮,可我这是在是帮不上啊。”许正阳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回头看着黑小伙。
“怎么帮不上,你只要乖乖听话,就是帮了我的大忙。”耳边忽然传来清晰的声音,眼前是中年男子那毫无醉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的双眼,那张面孔,许正阳虽然只见过一面,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正是集安一中对面书店的收银员。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找到这位收银员,还真是够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