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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怒毁神池

乱世猎人 龙人 16821 2024-10-22 02:23

  第八章 怒毁神池

   定州城被葛家军所破,这是一件大事,一件极大的事情。

   定州似乎成了鲜于修礼的一扇大门,而这扇大门一开,葛家军便如潮水般北上挺进。很快就攻下了鲜于修礼所占的一个个城池,而包向天已经身死,这对于左城的义军无形又是一个极大的沉重打击。

   在官兵与葛家军两头夹击之下,鲜于修礼的义军处于混乱状态。

   葛家军更是软硬兼施,向鲜于修礼的属下诉说其中的利害关系,鲜于修礼的义军开始向葛家军倾斜,投降者不计其数,何况连宇文肱这种在鲜于修礼军中有极高威望的人也已投降了,加之葛家军的势大财粗,更是人心所向。

   宇文肱的两子宇文洛生和宇文泰敢各率部众数万降于葛家军,这很快就引起了鲜于修礼的义军全线崩溃,斗志尽失。官兵也趁机收复数座重镇,但鲜于修礼的大军几乎全都归于葛家军的旗下,因为这次统领大军攻城略地之人是名动天下的蔡风。

   攻城之时,蔡风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许是因为其士气极其高昂,也许是因为鲜于修礼的义军斗志太弱。总之,蔡风所率义军一路势如破竹地北进,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屈。当地的人们都用这样几个字去形容蔡风的可怕,那就是“望风而逃”。

   蔡风最善于用的,也同样是奇兵,虚实无定,让人无从捉摸,官兵几次想拣便宜,却总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倒损失了几批人马,蔡风的声名本就已经够响亮的,此刻更是叱咤风云,所向披靡,而蔡风的副手高欢也跟着声名大震,也几乎成了风云人物。在各路义军当中,葛家军立刻一跃成为最为强大的一股。

   关于蔡风泰山之战居然没死,这也让江湖震惊非小。江湖中人,更将其列入与蔡伤、尔朱荣并排的神话人物,甚至更盖过蔡伤和尔朱荣。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除蔡风在泰山之战外,便是定州之战。

   有人传说,蔡风之所以大破定州城,是因为一个女人,蔡风杀鲜于修礼,也是为了一个女人。

   “蔡风为了这个女人,独自杀入定州城,杀了鲜于修礼身边所有高手,再冲入千军万马之中斩杀了鲜于修礼,以一人之力击溃了定州城的数万大军。”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江湖中的传说往往会显得有血有肉,被传得神乎其神,似乎它本身就是在讲一个神话故事一般。

   江湖人物最喜欢以讹传讹,越传越神,也不必去追究是与否,符不符合情理,反正人家厉害就是厉害,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茶馆闲谈而已,并没有任何必要去追究其真实度,反正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没有谁有这个能耐让蔡风重新演试一遍。听到动人之处,你认为好,也就拍拍掌,叫声:“奶奶的,真够劲。”不拍也无所谓,你认为胡吹大气,乱谈乱扯,你照样可以拍一下桌子,骂两声:“奶奶的,吹牛也不怕胀破肚皮……”

   不过,江湖之中的确盛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谁要是抓住了蔡风所救的那个心爱的女人,至少可以与他换几个城池,千里之地!甚至让蔡风听你的话,当然,其前提条件就是你必须一定要有本事,要不然,你只怕尚未见到那个女人是美是丑,就已经呜呼哀哉了。

   对于蔡风,的确没有几人敢去打他的主意,毕竟,没有人惹得起他,人们所考虑的,不仅是蔡风,还要考虑到蔡伤,那个天下无敌的刀道神话,更要考虑到葛家庄那百万雄师和不可计数的高手,试想,又有谁敢去轻捋虎须呢?

   洛阳,再生变故,胡太后让步,终于答应了尔朱荣和各路亲王的要求,废除元钊,改立元子攸为帝,同时封尔朱荣为辅政大司马,有权过问朝中的一切事宜,甚至参与奏折的审批,这等于是将胡太后的权力分成了三份,一为元子攸,一为尔朱荣,另一却由胡太后所掌握。胡太后为一国之母,虽然并不比元子攸大多少,但却是先皇之母,无人敢不尊。在胡太后下出这一道召诣之后,元家的各路亲王也就不再说什么,这大概也是最好的结果。不过,唯有刘家和叔孙家族不满,那是因为这样一来,尔朱家族很明显地扩大了势力。

   五月初二,黄道吉日,是新皇登基大典与策封尔朱荣为大司马的大好日子。

   洛阳城内可谓剑拔弩张,气氛极为紧张,那是因为提防有人来都城闹事,破坏了今天大好的气氛。

   新皇登基,必有拜神的活动,因此,没有人敢不小心谨慎,生怕出了半点纰漏,而遭到杀头之罪。

   近来,不仅义军猖狂,气焰嚣张,就是各路匪寇也同样凶焰大涨。暗月寨自南方北进闹事日渐凶狂,其寨主饶刚、肖忠诸人更是气焰嚣张逼人,这使得洛阳不得不加强守备。更何况,葛荣的义军一路南下,攻下邢台、南和,危及沙河。

   立新帝,也是迫在眉睫之事,否则,就不可能迅速整军对葛荣迎头痛击。

   五月,春末夏初,北国天气正是怡人之时,花开满地,叶绿山青,水碧天蓝,若非战火与烽烟烧得天地色变,只怕更会有另一番好气象。

   望都,蔡风正在思忖着如何去攻克左城(今河北唐县),突地三子行色匆匆行了进来。

   蔡风停下手中的木棍,那是他用以指点地形草图的工具,每一战之前,蔡风都必须慎重地考虑地形,仔细构思攻城的应变之策,这或许也是他取胜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发生了什么事?”蔡风问道,他十分了解三子,若非遇到了麻烦、甚至有些棘手的事情,三子的脸色不会如此沉重。

   三子望了蔡风一眼,闷了半天,才狠声道:“派去邯郸求亲的兄弟回来了。”

   蔡风心头一冷,隐隐感觉到事情很可能出在这上面,不由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王英豪和魏子健并不敢出面,他们害怕沾上了通敌之名,并未去说亲,前去的人是正阳关王通老爷子,但王老爷子被扣押,跟随而去的葛家庄一百名兄弟,唯有十余人重伤逃回之外,其他人全部死了,与王老爷子一起的送礼之人,只有一人回来,带回来的却是另外一些人的脑袋!”三子眸子之中闪过凌厉的杀机,狠声道。

   “什么?怎会这样?”蔡风大怒,一拍桌子立身而起道。

   三子闷声不响地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蔡风,道:“这是元浩让那名兄弟带回来的信。”

   蔡风麻利地展开手中的信,信笺上的字极其苍雄而有力,如一刀刀刻于木上之感,笔禾力透纸背。

   “蔡风,你确为一代人杰,我欣赏有魄力、有能力的年轻人,只可惜,你我不为同道中人,注定为敌。虽然媚儿钟情于你,而你也有意于她,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女儿不可能委身于叛贼道徒,若你愿意弃暗投明,我可保你荣华终身,也不想阻你年轻人之事,望你三思。”

   最后属名是元浩。

   蔡风竟显得格外冷静,这封信的措辞并非十分激烈,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为什么元浩却要击杀那些替他前去求亲的人呢?

   “那回来的人在哪里?”蔡风沉声问道。

   “在葛家庄!”三子回应一声,有些感伤地望了望蔡风手中的信笺。

   “他说了是怎么回事吗?”蔡风问道。

   “他的舌头被割了,左右手各被斩去了四根指头,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三子无法掩饰满腔的愤怒道。

   蔡风愣住了,心头一阵抽痛,杀机也在心底萌生,因为这凶手的手段的确太过狠辣了,对待一个求亲使者竟施下如此辣手,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何况这些人只是送礼求亲之人,对方居然如此做,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他也做得太过分了!”蔡风手指的关节一阵“噼啪”乱响,显然也被激怒了,但是声音依然显得十分平静。

   “不只过分,简直是狠绝。我看该以同样的手段还报于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葛家军不是好惹的!”三子狠声道。

   蔡风并没有对三子的话作出太大的反应,只是淡然问道:“那群接应的兄弟是受到什么人的袭击?”

   “是一群来历不明的高手,他们也说不明白!”三子漠然道。

   蔡风正在思忖之间,突然外面有人行了进来。

   “报告大将军,城西外郊结聚了一大群野狗在狂呼乱叫,似乎极为异常,守城的兄弟们不敢大开城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敌人的扰兵之计,还请大将军亲临察看!”那名护卫恭敬地禀道。

   蔡风心头一动,道:“走,去看看!”

   城西外的林子中,只见一只只灰影在蹿动,一阵阵鬼哭般的嚎叫的确惊心动魄,数百只野狗的齐嚎声势惊人是很正常的。

   蔡风心头一阵恍然,大声道:“大家不要乱放箭!”说完,蔡风撮嘴一声低啸。

   霎时,林间也传来了一声野狗的嚎叫之声,短促而尖厉,在此同时,一只身形硕大的灰毛野狗自林间如箭般向城下跑来。

   蔡风身形如大鸟般掠下数丈高的城墙,在众人惊讶之时,那只大灰狗已经停在蔡风的身边,并伸出舌头舔蔡风的手掌,显得极其亲热。

   蔡风却掀开狗尾巴,自尾巴下抓出一件东西,再轻轻拍了拍大灰狗的头,这才转身向墙头掠来,身若飞鸟,城墙的高度根本难不住他,只是脚在城墙壁上轻点两下,就已掠上了城头,这才吩咐道:“任何人都不得对这群狗进行攻击,违者军法处置!”

   城头守将全都大为惊讶,但却也是见怪不怪,蔡风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在一个神秘人物身上发生一些神秘的事情自然不足让人奇怪了。

   蔡风再次转身看了看那仍在望着他的那只大灰狗,这才大步向回行去,身后的护卫簇拥着他朝将军府而去。

   三子望着蔡风那逐渐变得充满杀意的脸,暗暗有些心惊地问道:“阿风,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杀了元融!”蔡风一拍桌面,坚决而充满杀机地道。

   三子没有出声,他知道蔡风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过问,该告诉他的,蔡风一定会告诉他,如果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他,更没有必要去问。此刻,蔡风乃一军之首,他唯有服从命令就行。

   “那些人是元融杀的!”蔡风冷冷地道。

   “元融?”三子立刻明白蔡风所指。

   “他怎么知道我们的求亲使者什么时候到?又怎会知道我们伏在城外的兄弟呢?”三子满是疑惑地问道。

   蔡风想了想,道:“也许是他的耳目极灵吧,或者是邯郸元府通知他的,但不管怎样,我都必须杀了他!”

   三子也握紧了拳头,但也并不是个有仇不报之人,不过,他揣摸到蔡风杀意并不仅仅于此。

   “让高欢安排一下,我要前去邯郸一行,更要让元融知道,我蔡风绝对不是好惹的!”蔡风淡淡地吩咐道,同时,脸上的杀意越来越浓。

   三子知道这一切与天网送来的信笺有关,蔡风刚才自狗尾之下拿出的只是一个小巧的香囊,里面除了一个同心结之外,就是一封信。

   三子不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这时试探性地问道:“这会不会是元融布下的一个陷阱呢?”

   蔡风涩然一笑,道:“这是叶媚的字迹,我知道,她也有了身孕,而且已有四五个月了!此刻她根本出不了元府,只好让如风引去天网,再让天网传书,元融还没有这个本事让天网驯服!”

   三子禁不住呆了一呆,他似乎没有想到这封信竟是元叶媚所写,而且她也怀有身孕,这可就不好玩了。

   蔡风叹了口气道:“即使是元融设下的陷阱也要去,因为元融坚决要元浩打掉叶媚腹中的孩子,元融乃是元浩的堂兄,对于他的话,元浩也不能不听。”

   “什么?”三子一惊,一拍桌面,极为愤怒地道:“他们也太过分了!”

   “所以,我要杀掉元融,一定要!”蔡风斩钉截铁地道。

   世事总有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正如洛阳的新皇登基大典竟意外地变成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这的确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这个登基大典乃是胡太后与临洮王安排的杀局,目标是尔朱荣。

   这个计划的确十分周密,也动用了朝中几乎所有可以动用的高手,包括太监。当然,这之中又怎少得了魔门中的高手?出手的人包括祝仙梅、昌义之及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新秀高手,甚至连石中天也出了手。

   尔朱荣的亲卫和尔朱家族的高手尽丧命于洛阳城中,但是却又有另一个意外让石中天、祝仙梅诸人心凉到了极点。

   那众多高手相护的尔朱荣只是个替身,一个易容整装之后的替死鬼,真正的尔朱荣却整兵王屋山脚下,正在渡过黄河!

   这的确是个意外,一个要命的意外,即使石中天这般老谋深算的大魔头也不禁失色了。

   谁都以为只要干掉了尔朱荣,其所领军队的联盟阵势必会不攻自溃,没有尔朱荣这个核心人物作为精神支柱,军中多数人仍会选择依附胡太后,这一点祝仙梅、石中天的确算得很清楚,只是他们算漏了尔朱荣的狡猾。

   假尔朱荣也是个高手,但在石中天所布下的这个必杀之局中并不能逃得一命,所有进入洛阳境内的尔朱家族的军队和高手,能够逃出去的就只有那么一两个,皇城之中的高手的确多如尘沙,否则,大内皇宫也不会成为武林人物望而却步之地。

   洛阳城中极乱,那是因为登基大典的余波未息,那严格的城防并未防到那些小贼,反而成了杀局的工具。

   元子攸被囚,胡太后还不敢杀他,似乎也不想杀他,至少,他仍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不过,现在胡太后的烦恼却是够多的了,如何应付尔朱荣的大军压境,如何善后,整个局面几乎是乱得如一锅粥。

   那些身居洛阳城中的达官显贵也显得惶惶不可终日,尔朱荣的数十万大军很快就会压境而至,洛阳再非安稳之地,但是却似乎没有谁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洛阳留守的各路官兵加强戒备,他们知道,与尔朱荣的一战已经在所难免。

   神池堡,一个让江湖中人望而生畏之地,尔朱家族的根本之地。

   神池堡之所以能够震慑江湖,也只是因为它是尔朱家族的根本之地。

   尔朱荣此刻更成天下间的风云人物,率大军攻洛阳,几乎成为北魏的龙头,尔朱家族的大部分高手全都跟随尔朱荣奔赴洛阳。

   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误,尔朱荣绝对没有想到的失误。

   当然,尔朱荣毕竟是人而不是神,是人总会有失算的时候。对于洛阳来说,他的确占了先机,但对于其他方面来说,他不一定这么幸运。

   的确,他的结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幸运,神池堡竟然被一群神秘人物搅了个天翻地覆,堡中不仅仅是一片狼藉,更是死伤累累。

   对于一般江湖人来说,神池堡是一个神秘之地,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却是一个极为平常之处。

   神池堡,井水中被下了毒,一种可以让人筋软骨酥的药物,它并不能毒死人,可是这却是绝对隐秘,即使连井中所放养的鱼都不可能毒死,更是无色无味,这就是神池堡如此轻易被人攻破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前来攻堡之人的奇兵突袭,且全都是好手之故。

   整座神池堡被破,是因为里应外合之故。下毒者,也必是神池堡的内部之人,否则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所以,神池堡注定在这一役之中输得很惨。

   元老堂,一向都是神池堡的秘地之一,但今日,就连元老堂也不例外地遭到破坏。

   昔日两大元老坐镇元老堂,倒是没人敢来惹事,但今日却只有一人坐镇,尔朱归自泰山之役后,就一直未曾回来,而现今留守元老堂之人正是两大元老之一的尔朱悠。

   尔朱悠,尔朱家族仅存的两大元老之一,一个专志于剑道修行的神秘高手。不过,他今日的对手却是另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葛荣!

   摧毁神池堡的人,正是葛荣。为了这一天,葛荣已经筹划整整三个月,每一个细节都似乎经过精心计算,是以,他这次的袭击可谓极为成功,不过,葛家庄所出动的高手的确不少,几乎动用了四五百好手,而神池堡中更有数十名内应,再加上葛明的关系,也达百余人,这次攻击神池堡的好手几达六百人之多。

   这些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分批潜入神池附近,或是生意人,或是路过的,或是樵夫,或是混入堡中。

   因为尔朱荣攻打洛阳,带走了大批高手,使得堡中稍有些人手紧缺之感,因此,便必须向外招募一些新的高手填充实力,这就给了葛荣机会。

   在内外交击之下,整座神池堡根本失去了其真正的坚固,而堡中的绝世好手,如尔朱荣、尔朱天光、尔朱天佑之类的,全都不在,又突生奇变,自然无人能挡葛荣之刀锋。

   当然,唯一能挡葛荣刀锋之人,那就是元老堂的两大元老之一尔朱悠。

   尔朱悠虽然能够与葛荣争一时长短,但却无法同时抗拒葛荣身边的另一群高手,如棍神陈楚风之流,几乎被两大高手击得无可遁形,只好眼睁睁看着葛家庄的人去毁元老堂。

   而在葛荣准备自河道进入神池堡最为神秘之地时,那一直都未曾归返的尔朱归竟如奇迹般赶了回来,更随同另外一批武功极其可怕的人物,所过之处,葛家庄的好手也死伤极惨。

   葛荣这才在无奈之下退兵,也来不及杀死尔朱悠。葛荣所担心的尚不是尔朱归这一群高手,而是尔朱家族外在的力量,神池堡毕竟不是他的地盘,而他的这种做法只是孤军深入,如果为人所缠,那就只能作困兽之斗了,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

   因此,他只可能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够拖泥带水浪费时间,早一点撤退,就少一分被官兵封住退路的危险。是以,葛荣选择了立刻撤退,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葛明几乎是强行将其母带走,葛荣二十多年未见爱人,心中的激动是无与伦比的,虽然此时的王敏失去了昔日的娇颜,人也憔悴多了,但葛荣始终未忘昔日之情,在心中为其留下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位置。

   王敏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会重续当年的未了尘缘,可此刻又如何面对新的一切呢?相见之情确非言语所能描述,让她无法想象的却是,二十余年后的今天,葛荣依然这般情深,这般不顾一切地来夺她,让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葛荣浴血奋战的场面。只不过,今日不同的是,葛荣已是天下间有数几位风云人物之一,拥有一切让人惊羡的东西,权力、地位、荣华富贵,更拥有一支天下最强大的义军。可葛荣仍未改变初衷,如此不顾生命、危险地前来接她,神池堡的确让她受够了冷漠,犹如一个阴冷凄凉的冷宫,也像是一所监狱。

   葛荣全身而退,但所剩的人马只有一半了,这一战的确损失惨重,不过,比起神池堡的损失来说,却又是微不足道的。

   神池堡周围也驻有官兵,但这些官兵并没有能力阻拦这样一群可怕的江湖人物,尽管他们人多势众。

   葛荣冲出官兵的阵营之时,身上添了一道伤口,三百多人的队伍也只剩下两百多人,战争的确是残酷的。葛荣的伤口正是代王敏挨的,为她挡了一刀……

   当尔朱归赶回时,神池堡中已经是一片狼藉,更且四处有火头升起。不过,葛荣率人退去之后,他至少可以重整神池堡。

   官兵也全都进来帮忙灭火,可是这颓败之势已不可逆转。

   尔朱悠受伤不轻,虽然他的武功极高,但怎么能敌葛荣与陈楚风这两大绝世高手的联手之击?若非葛荣想尽快进入禁地,后由陈楚风一人对付他,只怕此刻他已经不可能还能够站着说话了,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尔朱归的回来正好救了他,也使神池堡还保存了一些实力,但堡内一千多人死伤只剩下两百余人,这些幸存之人还多是有伤在身。他们最吃亏的是,有大部分人饮水中毒,使得功力大打折扣,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发挥出自身功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内奸总是令人防不胜防,这犹如一座巨大建筑之中的蛀虫,没有人可以堵绝它的存在。

   官兵们极其卖力,那城守也不敢不卖力,他有些心惊胆战,城内发生了如此大事,他自然是责无旁贷,只吓得向尔朱归诸人不住地磕头请罪。

   收拾完这些凌乱的东西,已到了晚间,神池堡中变得极其冷清,井水有毒,自是不能再喝,葛荣做得也真绝,不过,这种药性并不能持久,只需两三日,就可在井中完全化解,再无作用,这还算是葛荣最为仁慈的做法。

   尔朱荣的大军势如破竹,渡过黄河,直赴洛阳,由于自王屋山下偷过黄河,这的确出乎洛阳守军的意料之外,而且其时正是新皇登基,洛阳城内大变之时,又有谁注意到尔朱荣的大军突然渡过黄河呢?

   若非如此,横渡黄河只怕是让尔朱荣最为头痛之事了,河水湍急,五月正值涨潮之时,黄河水流更急。只要洛阳军队在黄河边沿固守,尔朱荣至少要多损耗不止一倍的人力。

   洛阳军心本就已失,又无可战之将,虽然昌义之乃是公认的最佳守将,但守城之道,重在上下一心,全民皆兵,否则,再好的守将,又有什么用?是以,昌义之也无回天之力了。

   尔朱荣很恨胡太后出尔反尔,更恨祝仙梅和石中天之阴险歹毒,因此杀敌绝不留情,大军一过黄河,立刻控制了洛阳周围数大重镇,对洛阳进行全面封锁。

   几经交锋,洛阳军每战皆败,人心尽丧,降者无数,但昌义之仍在坚守洛阳。

   六月,天气大暖,洛阳城中粮草尽被截死,只能坐吃山空,虽然洛阳为一座坚城,但城中军民却无法抗拒饥饿。

   在此同时,葛荣避开一路官兵的追杀,更巧妙地引开敌人的搜寻,终于与驻兵五台山下的游四会合,更急时反扑追杀,杀敌五千,这才安全撤回耿镇,经太行回到河北。不过,此次随葛荣一齐攻堡的兄弟,能够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一百九十三人,这几乎震慑了整个北方。

   就在葛荣回到葛家庄之时,高欢终于攻下了左城,结束了鲜于修礼的最后一口气,统一了鲜于修礼的义军,整个河北,几乎被葛荣占驻了一大半,葛家军更向南不住扩张,直接威胁到邯郸,同时向东也不断扩张。

   六月十七日,洛阳城内的将士终于受不了这种忍受饥饿的生活,而六月的天气也已极热了,且他们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希望,自然想到了投降。

   尔朱荣也终于发动了总攻,全面进击。

   十八日晚,洛阳城破,“胡太后”欲逃,但却根本无法逃出尔朱荣所布下的罗网,昌义之战死,祝仙梅和石中天却溜走了,单凭这些官兵,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他们。

   尔朱荣进军洛阳,无论大官小吏,一律都杀,包括望士队、宗子羽林,任何外逃之人,也尽数杀绝。

   北魏居于洛阳的朝臣两千余人,无一幸存,尽数杀绝,无论是其家眷还是仆佣,几乎鸡犬不留。

   尔朱荣擒住“胡太后”与幼主元钊及数百宫女,全都绑上石头,沉入黄河,更杀死临洮王元宝晖。

   次日,有人在孟津下游一百里处发现“胡太后”及幼主的尸体,两具尸体绑在一起,更有大石加诸于身,但迅速有人再次将其绑上巨石又一次沉入河中,史称河阴之变。

   经此大屠杀,北魏朝廷实力几乎全部被消灭,包括刘家和叔孙家族及元家三大家族。

   真正掌握实际兵权的,三大家族的所有实力加起来都不如尔朱荣,元家更是名存实亡,如河间王、高阳王之类全都是仰仗尔朱荣鼻息而活,只是到尔朱荣下令对洛阳城内进行大屠杀之时,他们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尔朱荣要杀他们真是太轻而易举了。

   各路来救洛阳的官兵,也全被尔朱荣夺下兵权,并将士卒统归于旗下。

   尔朱荣大权在握,重立新皇,立元子攸为孝庄帝,更改年号为永安,而他则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司马,尽掌朝政,连孝庄帝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

   整个天下的确为洛阳之变而震惊,就是南朝,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这样。

   北魏之乱,可谓已经到了无以复加之境,各地诸王及刺史大臣几乎全都有些无所适从,此次,洛阳城中几乎全都换上了新面孔,自新皇到新大臣。

   最为令人震惊的却是刘家和叔孙家族,似乎谁都没有想到尔朱荣竟然做得如此绝,如此狠下辣手,几乎所有的朝臣、达官显贵都不满,但尔朱荣掌握着强大的兵权,任谁也无法与之相抗衡,包括刘家和叔孙家族。他两家虽然拥有极多的高手,但此刻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影响朝政,在军中所拥有的支持更是微乎其微,根本就不能与尔朱家族相比。北魏的天下本来是元家的天下,但这样一来,整个北魏的天下几乎变成了尔朱家族的天下了。当然,尔朱家族此刻所面对的却是庞大义军的挑战,各路义军,几乎都像一头巨鲸,在吞噬着北魏的疆土,尤以葛荣之军为甚。

   合鲜于修礼的降军于一体,重组起来的葛家军几达百万雄师,比朝中所拥有的兵力更多,这不能不让人心忧。

   莫折念生趁崔延伯和萧宝寅分神洛阳之时,一气强攻,竟大败萧宝寅于泽州(现指甘肃镇原),并攻占了东秦州(现指陕西陇县)、北华州(现指陕西黄陵南西),向东却已攻至潼关脚下,声势之壮,也不在葛荣之下,甚至比葛荣更为锋芒毕露,只要攻下潼关,就会比葛荣更有机会首先攻下洛阳。

   邯郸,也逐渐显得有些不安稳起来,葛荣的大军逼临得极快,其威势犹如潮水一般席卷大地,整个河北,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不属于葛荣的了。

   邯郸能够抵抗得住葛荣那强大的兵力吗?没有人知道。

   不安的原因当然不只这个,更有洛阳的因素,洛阳的大屠杀,若说对邯郸没有影响,那是鬼话,无论是邺城还是邯郸都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元飞远就是在洛阳城中被杀,还有更多的人,包括邯郸郡臣穆立武的兄长,这使得人心大愤,鲜卑贵族无不受到影响,尔朱家族本为鲜卑一支契胡族之人,竟一跃而压下鲜卑其他几大支系的贵族,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邯郸城中近来警戒似乎更胜以前,因为他们知道葛荣的大军快到了。

   当然,花天酒地之人自然也极多,“抛却尘俗烦心事,但管今朝醉一回”,一些消极之人总认为应当极时行乐,他日之事,他日再说。

   邯郸元府,依然守卫森严,似乎并未因为三当家的身死洛阳而有太多的改变,整个元府依然是邯郸城中最具权威之地,也是戒备最为森严之处。

   对于邯郸元府,蔡风并不陌生,他可以闭着眼睛画出元府的地形布局图。今日,他只是稍稍掩盖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根本没有人认出他的真正身份,至少到元府的大门口,仍没有人认出他的来历。

   田新球的装束极为普通,更没有人能够认出来,只不过田新球的手中却捧着一个大匣子,上面以一层红布相盖。当然,他们是自马车中下来的。

   邯郸元府的大门极高,不过,在蔡风的眼中,这里似乎比几年前矮了些,旧地重游的感觉有些酸涩。岁月的流逝,他已失去了昔日的那份顽劣之本性,江湖的风雨血腥也似乎在他的心中烙上了一道道伤痕,整个人变得有些沧桑,这是一种人人都明白的感慨,正如当你五十岁时突然在一本很旧的残缺书中,蓦地翻出一页年轻时欲寄却未能寄出去的情书一般。也许,这个时候会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但,你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哭什么,是伤心?是痛苦?是快乐?是欢喜?也许那些全都不是,只是在刹那之间似乎感悟到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也许,那就是禅。

   “你们是什么人?走开,别挡了大门!”那四个立在元府门口的护卫喝道。

   蔡风扭头扫了四人一 眼,是四张陌生的面孔,以前站在这里的人跟他很熟。

   “你们立刻去通知老爷,就说驯狗师回来了!”蔡风吸了口气,淡然道。

   “驯狗师?”那四名护卫相视望了一眼,显然并不清楚当年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有这个驯狗师的存在。

   “驯狗师?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再说。”其中一人有些狐疑地问道。

   “别罗里罗唆,你就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有人送聘礼来了。”田新球极为不耐烦地道。

   “送聘礼?”那几人望了望田新球手上端着的那以红布相盖的方形物件,脸色有些微变,刚才说话之人随即冷冷地道:“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去。

   田新球向蔡风望了一眼,似乎是在询问要不要继续等待,抑或直接进去。

   “慢着,你就将这张拜帖交给你的主人或总管!”说完蔡风自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名帖甩了出去。

   那人一惊,拜帖已经落在他的手上,准确无误,而且力道均衡得难以想象,他心惊之余更是大骇,因为拜帖之上写着“蔡风”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他哪敢怠慢,立时如飞般奔了进去,门口的另外三名护卫也为之大讶,不知拜帖上写着什么,竟让同伴如此惊慌,但却知道门口俩人的来头绝不简单,因此也不敢再傲慢无礼。

   约莫等了一盏茶时间,蔡风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像,在烈日之下,他与田新球一人一顶斗篷,却也不是很热,不过,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田新球正感不耐之时,府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一队列阵以待的人出现在门口。

   蔡风一眼就看见了元浩,他依然很有气势,依旧身具一派王者之风,健步如飞,满面红光,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冷漠,如一口阴森的枯井,让人看了心头发寒。

   元浩似乎也是一眼就看见了蔡风,虽然此刻的蔡风已经长高了很多,可依然被元浩一眼认了出来。

   两道目光在虚空之中有着轻微的碰撞和摩擦,但蔡风很快就移开了,只是扫向元浩身边的一群人物。

   长孙敬武和元权不在其中,虽然也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但都怀有敌意。

   元浩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有些阴森。也许,他的惊讶在接到拜帖之时已经完全表露出来,他的确想不到蔡风竟然找上门来了。

   “只有你们俩人?”元浩有些讶然地问道,他似乎没有估计到蔡风竟只有俩人前来。

   “大人认为我应该带几人前来?”蔡风也笑了笑,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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