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噎住。
没见过这么骂自己的男人。
想伸手撩一把头发,举到一半忽然被男人扣住,冰凉的矿泉水从手肘处浇下。
顺着指尖滴落地。
陆随然冷着脸:“少碰那些不干不净的人。”
她被冻得一个哆嗦,桃花眼迷离朦胧,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的微微张合的薄唇。
然后,就鬼迷心窍一般环住了他的腰……
陆随然猛的被她抱住,头上青筋暴起。
推她。
她却抱的更紧。
像是溺水之人抱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是啊。”
顾阑珊趴在他胸前,声音压得很低:“看上个弯的,有什么办法?”
陆随然被她气笑,扒开人往外走。
她倒是不疯了,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
……
停车场。
让李想提早回去了。
陆随然一坐上驾驶位,顾阑珊就跟着上了副驾驶,还是十分自觉的系上了安全带。
他的目光幽深像是让人沉溺的深海。
被酒精影响得脑子糊的顾阑珊毫无察觉,报地址,“静水园。”
安城最高档的住宅区,顾家人还没有大方到在那给她买房子。
不过刚好,他也住在那里。
车外醉气熏天的阔少不断走过,陆随然才强忍没把她丢下去,面无表情的发动了车。
一路开回静水园。
他偶尔用余光瞥一眼身边的女人。
她喝醉之后,异常乖巧。
在副驾驶窝成小小的一只,既不多话也不好动,只是不时睁眼看一看前方,有点迟钝。
急转弯的时候,对面那车开着远光灯大刺刺就转过来了。
异常刺眼的白光。
陆随然微皱眉,身边的女人忽然跳起来,一头撞在车顶上,她的手捂着他的眼睛,慌张失措的问:“疼不疼?”
“你说什么?”
轮胎因为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剧烈的翻覆感让顾阑珊有一瞬间的清醒,她收回手死死捂着自己想要呕吐的唇。
好像刚才的举动只是醉后的无心之举。
她一定是疯了。
才会问陆随然眼睛疼不疼。
陆随然多年前出过车祸,失明过一段时间,不过这个消息早已经被封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而她恰恰知情。
到静水园还有一段路。
她强忍着。
陆随然也没有半路停车的意思。
这个女人肆意、放làng、尖酸刻薄,到哪都是一副踩不死你也恶心死你的嘚瑟样,他却喜欢看她隐忍憋屈的样子。
骄傲折于世俗,高贵落入淤泥。
车停在静水园前。
顾阑珊几乎是第一时间跑下去,抱着垃圾桶吐的昏天黑地。
男人站在几步开外,西装裤的腿笔直修长。
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
她吐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从包里取出一张毛爷爷,摆摆手说:“我等人来接我,你走吧。”
陆随然,“……”
敢情这是拿他当出租车司机了?
顾阑珊把钱塞他手里,坐在花坛边上,仰头看着夜空。
等人?
就她这么招蜂引蝶的德行,坐在这里三分钟就该被人带上床了。
陆随然黑着脸,把她从地上捞进来,抱进了静水园。
“你来接我啦。”
顾阑珊很仔细的看着他,伸手摩挲着他的脸,“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说会回来找我,可是……你现在怎么那么讨厌我?”
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却带着笑。
不像让人厌恶的假笑。
反而,莫名心疼。
陆随然一言不发。
她窝在他怀里,也安安静静的。
路灯把人影拉得很长,顾阑珊伸手揽着他的肩膀。
走到别墅旁。
阴影处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声音都在颤,“随然哥……”秦媛。
这人她太熟悉了,曾经被经纪公司无数次用来做例子,十七岁出道就担任女主一炮而红的国民女神。
也是……陆随然的掌中明珠。
陆随然踏上台阶,“怎么忽然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他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不过这种场景……
顾阑珊索性闭上了眼睛,贪恋在他怀里最后一丝暖意。
“我赶完最后一场戏,想给随然哥一个惊喜,没想到……”
秦媛有些苦涩的笑。
“先进去。”
陆随然没有多说,怀里的女人好像睡着了。
他腾出一只手指纹解锁。
暖黄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别墅,他把人放在沙发上,转身给秦媛倒了杯温水,“喝了再说。”
男人优雅自如,没有半点尴尬。
秦媛握着水杯,目光一次又一次落在顾阑珊脸上。
咬着粉唇问:“太晚了,我今天能在这里过夜吗?”
陆随然微顿,“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
秦媛直接拒绝,很受伤的看着他,“为什么她可以留下,我就不能?”
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
陆随然鲜少有这样说不上的感觉。
或许是转角时,女人第一时间捂着他的眼睛问的那句“疼不疼?”,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也可能是单纯的精神洁癖。
不能忍受自己碰过的东西被别的男人弄脏。
“是不是我不回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奶奶催你结婚?明明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因为我是个女人而爱上我呢?为什么我就只能是妹妹?””
秦媛真是被刺激狠了。
走向他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露出姣好的风光。
“媛媛。”
陆随然伸手制止她的动作,声音低沉,“别闹了。”
秦媛扑进他怀里,哭的伤心欲绝。
他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套回去,“别乱想。”
秦媛哭的梨花带雨,“难道随然哥宁愿和一个讨厌的女人结婚,也不愿意试着接受我吗?”
秦媛绝望而悲伤的看着他,“反正你都不喜欢她们,为什么不能、不能和稍稍有点喜欢的我过一生呢?”
陆随然敛眸,低头吻了吻顾阑珊的唇,“我并不讨厌好看的女人。”
他永远知道怎么用最简洁的话拒绝她的爱意。
秦媛哭着跑出去。
陆随然揉了揉眉心,没去追。
打了个电话,“送媛媛回去。”
然后上楼。
顾阑珊睁眼,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伸手把他脱下的西装外套抱在怀里。
就这样睡着了。
迷迷糊糊里,看见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饱受病痛折磨的顾茗还在,她也还是那个卷缩着在楼梯口压抑哭声的少女。
“谁教你这样哭的?”
那个人灭掉了手里的烟,从斑驳的楼梯转角缓缓走下。
可能是那天的雪太大,窗外雪色茫茫,她抬头的那一眼,年轻俊美的男人逆着耀眼的白光,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只是天神看不见。
白纱布覆住他的眼睛,他慢慢摩挲着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哭能解决什么?这世界对你不公平,还是让快死的人好起来?更何况,你连好好哭都不会。”
少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哭到失声。
他纠正的毒舌又认真,“这么压着是想憋死别人还是憋死自己?”
那时满是江南山水温柔的少女仰头看他,“你、你可以说声喜欢我吗?”
男人微怔,“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和我妈妈说,是因为有人喜欢我,太开心了才哭的,嗯、他们都不喜欢我、不让我回家,因为……”
少女近乎语无伦次。
“好的。”
俊美的男人摸了摸她的长发,“今天以前我不喜欢南城,现在开始喜欢了。”
十五岁的顾阑珊生平第一次放声大哭。
无可救药得爱上那年二十一岁的陆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