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想到睡着之后血流成河的恐怖场景,陈奇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陈二和目光更迫切。
陈二和还是摇头:“我得走了。”
听见一千块,陈二和心动得很,但他记得进来时闺女的交代。
陈奇才跟了执意拒绝的陈二和到厂子外,见陈二和还带了家小,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顺带的。
“来!大侄女,提前给你过年红包了。”陈奇才不死心地给陈颖塞了个红包,眼睛却巴巴地看着陈二和,希望陈二和能给个痛快。
可陈二和好像真是不爱钱,提都不提钱,带着老婆孩子走得飞快。
陈奇才捏着那个平安符,傻傻地站着,被风一吹,混沌的脑子才有了几分清醒。
他看着手里的符,小声地嘀咕:“还不知道陈二和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呢,我这是快给逼疯了。”
摇了摇头,陈奇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办公室。他小时候老子娘管得严,砸锅卖铁供他上到了高中,后来分工到了纸厂,十几年过来成了厂里的二把手,工资福利好,这才攒下了一些身家。
家里有老有小,都靠他过活。可近来这半个月,陈奇才感觉自己就和撞鬼了一样,天天晚上梦见自己被五马分尸。求神拜佛去了好几个地方,也是没个管用的,整日里混混沌沌,好几次险些误了正事。
今天乍地看见陈二和拿着符文过来,才让心理极度崩溃的陈奇以为看见了希望,一时失态。
可陈二和不要钱的举动,也让陈奇才有些迷茫。如果对方是听说了他的事过来骗钱的,怎么着也会对他提出的一千块心动吧。人在镇上,可村里的一千块有多值钱他是知道的。
下班后回到家,陈奇才把这事儿和他爸、他妈说了。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陈奇才的头上。
“你个呆子,你给陈二和那闺女掏的钱不是钱啊!就这个东西,谁知道是个什么鬼画符。”
陈颖画的平安符被老爷子嫌弃地丢在桌面上。
老太太心疼儿子:“要不试试,万一有用呢?陈二和他爸就陈老大,活着的时候还有点本事。”
老爷子哼一声,拿出自己新求来的玉佛。
“挂这个试试,我找大师开过光的。”
陈奇才扫了一眼,脸色微变:“爸,这个又花了多少?”
“不多,就八百。”老爷子有些心虚,八百实在算不上少。他嘟囔道,“还不是为了你的怪毛病。”
“算了算了,有用几千都行。”陈奇才无力地摆了摆手,把他感觉还不错的平安符拿回来放进口袋里。
他在外人面前没说,他们厂的厂长要走了,最看重的接手人就是他。老厂长一走,他就是厂长,还能差钱。现在他只想求个安心,能睡个舒坦就行。
想着想着,陈奇才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直到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几分钟后。
听着陈奇才的小呼噜声,老太太欣喜地小声道:“儿子睡着了。”
老爷子手里拿着儿子还没戴上去的玉佛,把东西收回自己请来的玉盒里。一家子静悄悄地,等着接下来陈奇才的反应。
这半个月以往的情况,陈奇才陷入睡眠之后,就会惊吓着醒来。
十分钟。
半个小时。
墙上的挂钟时针转了一格,又一格……
两个多小时后,陈奇才缓缓醒了过来。
睡了半天,手臂发麻,陈奇才倒吸了一口气,直起背,浑身酸痛,身后披的衣服掉了下去。
陈奇才父母还有他妻子、孩子,都坐在一边看着他,他的儿子陈凯最先没忍住,高兴地问道:“爸!你刚刚是不是没有做噩梦了?”
陈奇才先是一愣,随后就喜上眉梢,整个人高兴得都冒了傻气。
他惊喜地喃喃自语:“没梦到那个东西了,我什么都没有梦到!”
“老天爷哟!好了好了,这肯定是好了!”老太太双手合十,拜着各路神仙。
陈奇才的妻子徐冉也是面带喜色,全然地放松了下来。她的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个黑眼圈的男人,内心无比喜悦。
唯有陈奇才的父亲笑了笑,随后又面色古怪。
老太太看他这面色,就知道人还是记恨着陈二和的爸陈老大呢。要她说,当初陈老大也没怎么得罪她这老头子,就是捡了老头的一张面粉票,当时几个月的陈二和差点饿死,就用了没给还。后一年陈老大给补上了双份的。
陈奇才想起自己放在口袋里的那张符,拿出来感慨地道:“这回可要多谢陈二哥了,他送来这个符效果明显啊!”
陈奇才目中精光闪烁,小心翼翼地把符放回口袋,和妻子徐冉交代洗衣物的时候要小心,千万注意别洗坏了他的宝贝符。
他们谁都没发现,平安符的灵光淡了一半。
老爷子听了陈奇才的话,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别扭地道:“谢什么谢,陈二和那条命还是老子给的呢!当年他爸拿了我的面粉票,说都没说就不要脸地拿去换了就给陈二和吃了。不然当时陈老大家那么穷,哪里养得住陈二和!”
“还有这么回事啊,还是爸好心。”陈奇才笑道,他心想大概这就是因果循环。当初老爷子救了对方的命,所以陈二和口里那个老爷子托梦也是十足十的真了。
也因为这样,陈奇才暂时把谢谢陈二和这事忘在了脑后,第二天就把精力放在争厂长位置上去了,努力补着自己欠下的工作,一副兢兢业业的楷模样子。
――
老陈家。
陈二和和段淑芬带回了很多年货,家里过年的东西算是齐全了。
老太太也在傍晚回来,娘家侄子送上门,面上有光,赵美英笑容满面。
瞧见陈颖,赵美英随口道:“颖妹回来了啊,看着又长高了,啥时候毕业啊?”
“毕业得后年了。”陈颖笑着看老太太,她记忆里老太太活得挺久,足足八十六,走的时候算是喜丧。不过她印象里,大部分都是老太太不好的印象,算不上多敬爱这位老人。
“那好好上学,可别白花钱。”
赵美英也不喜欢这个孙女。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嘛。老二也是死脑袋,还死命供,有那钱不知道能做多少事了。
看见孙女不高兴,老太太提着从娘家带回来一包米花糖,进了自己的屋子,也没提让陈颖尝尝。
陈颖听着老太太屋里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声,就知道老太太在放东西。她手里那包糖肯定会放进米缸最下面,等着她孙子过来会拿出来,或者放到不能吃,再给几个孙女分。
陈颖想着,忍不住笑了出声。
心态上的改变,让陈颖觉得老太太也没怎么坏,顶多偏心,也没有打孙女欺负儿媳妇什么的,还算不错。
陈二和刚劈了一堆柴,一边用布巾擦汗,一边问闺女:“笑啥?你奶奶没说你吧。要是想吃糖,就去屋里拆,昨天买了,你先吃些也没事。”
十来岁的孩子,还是嘴馋的时候,陈二和误以为陈颖是看到老太太手里拿的想吃了。
“好,等会去。”陈颖笑眯眯地点了头,问陈二和,“爸,今儿那个陈奇才没回村?”
陈颖觉得奇怪,那纸厂隔着几十米她就能看到鬼气冲天,她给的平安符能暂时压制住那鬼,让陈奇才过个安心的一晚。可既然有用,这都第二天下午了,陈奇才也该过来谢谢给符的人吧。
难道是以为捡了便宜就好了,毛病没了,就不管不顾帮忙的人?
陈颖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念叨道:“说好的淳朴年代呢?”
“什么?”声音太小,陈二和没听清,“陈奇才没回来,没听人说。”
“这样啊,随便他。我出去转转。”陈颖有把握地笑笑,走出家里大门。暂时压制可不是彻底根除,到时候对方来得多晚,她就宰多狠,左右不吃亏。
陈二和看着闺女出了门,低头继续劈柴。
――――
陈颖去了附近的一个山包。山上还有些常绿树,是冬天里清新的一抹存在。
一路往里去,直到看到挥动着锄头的陈铮。
见陈颖来了,陈铮笑惊喜地报告:“姐!这里真的有葛根,没被人挖走!”
知道陈铮没吃的,陈颖给他指了个有粮的地方。陈铮听话地拿着出头挖,结果挖出了吃的,可把陈铮给乐坏了。
“你挖了多少了。”陈颖没看到放在一边的葛根,问道。
陈铮擦擦脸上动出来的汗,凑过陈颖耳边小声地说:“有十来斤了,我藏着呢。”
说完这个喜讯,陈铮想起另一个高兴事。
“颖姐,颖姐!你知道吗?陈老万夫妻今儿一天都在跑厕所,到处骂谁给他们家下巴豆了。”
陈老万有些赖皮,就是小孩嘴里吃的也抢。今年秋收那会,陈铮问过陈老万婆娘,然后再去他们家地里捡二遍稻粒,可等陈铮好不容易捡完了一片田,陈老万却说他偷了他们家,把陈铮气得半死。
二遍稻粒本来就是别人家捡过之后再去捡的辛苦事,废眼睛也废腰,陈老万抢了过去,还诬陷陈铮偷东西,让小孩记着仇呢。
陈颖伸手点了点少年笑出来的小酒窝:“笑那么高兴,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给你报仇去。”
“没,就是他们家人不好,倒霉了我高兴。”陈铮笑了笑,红着脸继续挖葛根。
陈铮挖得奋力,一天功夫就把一地的葛根嚯嚯完了,尽数背着人弄回了自己家。葛根是中草药,陈铮打算吃一点,其他拿去卖了和陈颖分。
晚间的功夫。
陈铮听到了一声山头上的哭嚎。
陈老万咬紧牙根,站在山头叉着腰,放声大骂:“那个丧天良的!把老子的葛根都挖了,要死了啊!老子辛辛苦苦照顾了一年的东西啊!”
陈家,段淑芬听着骂声,看女儿在哪偷笑,偷偷地瞄了下陈颖的手。
嗯,白白嫩嫩的,不是我闺女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