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英沉下脸来：“天大的事你也不能跑这里大呼小叫，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服务员被熊了一顿，瑟缩着后退，转身要出去。
苏楠喊住她：“到底什么事？”
“楼顶有个女人跳楼，还有个男人在破口大骂，骂的很难听，怎么劝也劝不住。”
跳楼？
席间众人对视一眼，想到了刚才那个疯婆娘，最终视线全都汇聚到王桂芳身上。
风帅不在，王桂芳就是领头人，何况刚才的冲突和他俩有关，不看她看谁？
王桂芳很不耐烦，皱眉道：“让她去跳，不用管。”
“哦。”
服务员轻轻点头，蹑着步子往外走，海王厅里聚集了整个乐平市的精英人物，她一个服务员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能进来说句话就不错了。
女服务员离开后，偏厅落针可闻。
又冷场。
吕子英轻咳一声，凑到王桂芳身边低声耳语几句，王桂芳一张老脸拧成了麻花，眉宇间一个清晰地川字。
其实吕子英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后果。
整个乐平市都知道，世美集团快完蛋了，陈佳美性情刚烈，跳楼也在意料之中，但是这个跳楼地点不对，如果是从世美集团楼顶跳下去的，人们顶多唏嘘感叹几句。
如果是从海王厅楼顶跳下去的，而且是宴会期间，那就有的说了。
更何况之前两人有冲突，王桂芳还甩了陈佳美一耳光。
传扬出去，对风帅、王桂芳夫妇二人的名声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省里说不定还会介入调查。
王桂芳生在官宦世家，丈夫又在副市长的位子上做了很多年，脑子里水分再多，也有几成干货，知道置之不理的后果是什么，刚才只是气话，吕子英劝了两句，脑子立刻恢复清醒，起身挥手：“走，去看看。”
众人簇拥着王桂芳去往楼顶，留下一两个人去找风帅。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
推开顶楼小门，夜幕低垂，没有一颗星辰，四周星罗散布着万家灯火，从十五楼看下去，车流与霓虹是如此遥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大风灌满了王桂芳的衣袍，手抵着额头，眯起眼睛细看，只见楼沿儿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长发在风中翻飞，身形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跌下去。
八成就是陈佳美了。
王桂芳有些厌烦，死就死，怎么那么多事，非要挑在这里？
强忍着心头不耐，走上前去劝解，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一个男人越众而出，急匆匆地冲过去，边跑边喊：“佳美，你快下来！有赚有赔才是生意，怎么那么想不开呢，如果这都要死，那该死的人太多了！”
李德水冲到了最前面。
“德叔……”
陈佳美转回头来，憔悴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痛苦，她原本不擅长做生意，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她应付不来，总是到了事后才反应过来。
她没有急智。
在商务谈判中，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缺点，在交际应酬中，也是个弱项，比如她哀求风帅的第一句话，居然当众叫出了副市长，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李德水当初在家里对陈智说过：你大姐勤勉有余，能力不足。
这话一点没错。
别人看的清楚，陈佳美自己也明白，但是为了守住爷爷一句承诺，她勇敢地接下了这个担子，硬撑了三四年，今天她无论如何撑不下去了。
明天世美集团完蛋，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一家人解释，也承受不了失败的打击，决定先一步去死！
“快下来！”
李德水走到楼沿前五米处，不敢再往前走了，怕惊扰了她，弄出大事。
沈京也站在那里，心中既焦急又难过。
原本扛着陈佳美离开，半途她说上厕所，便把她放下了，谁知她竟跑到了这里！
沈京劝了半天，也劝不下来，气的破口大骂，把海王厅里的人全骂了一遍，在他眼里，这就是一群衣冠禽兽，冷血的很，世美集团在乐平市扎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危难时刻，风帅等人不管不问也就罢了，还趁火打劫，要把世美集团送到吕子英手上。
太龌龊了，真TM不能忍。
沈京骂了半天，陈佳美一直不跳，沈京还以为骂对了呢，正想接着骂下去，陈佳美拂动长发，问：“幺弟来了吗？”
“什么？”
李德水和沈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他让我等五分钟。”陈佳美面色惨淡：“我只想再见他一面，跟他说句对不起，大姐实在扛不下去，让他失望了。”
沈京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踏前几步：“你快下来，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不！”
沈京急道：“陈姐，你不能就这么走啊，别的且不说，就说陈智，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转了性了，他跟以前不同了，我敢跟你打包票，用不了十年，他就能带领世美集团重振家业！你现在死了，你不后悔吗？你什么都看不到了呀，只要再忍几年……”
“我也跟你保证，小幺绝对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男人！佳美，快下来！”李德水招手。
两人同时赞美的这个人，大家都不熟悉。
王桂芳低声询问吕子英：“陈智是谁？”
“陈家幼子，一个软弱小子，不用理会，老李是在安慰陈佳美。”
王桂芳轻轻点头，视线重新回到陈佳美身上，身为这里权势最大的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说几句，便也站到李德水身边，仰头道：“陈小姐，如果你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冲突，想寻短见，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如果不是，请你说清楚，我不想让大家产生误会，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陈姐都到这种地步了，她还说这种话。
难以饶恕！
沈京冲上去要扇她耳光，被李德水死死地架住：“沈京，别犯浑！”
“这叫犯浑？今天我不抽死她，我还是个男人吗？这贱货太TM盛气凌人了。”
“你敢骂我？”
王桂芳后退几步，身边有人保护了，才指着沈京说：“乐平市是**律的，你会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
沈京隔着李德水大骂：“臭娘们，你别得瑟！今天陈姐要是死在了这里，我沈京一辈子跟你没完！”
王桂芳被骂出了火气：“我也劝你一句，在乐平这一亩三分地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让你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我要抬头，天也压不下来！”
起初，众人以为这话是沈京说的，可是看沈京一脸愕然的样子，明显不是他。
循着沈京视线看去，楼顶小门出现一道单薄的身影。
从黑暗中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