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东北地区的九月,似乎除了更干燥些,与南方就没有了其它的不同。秋老虎尚未离去,天气依然炎热,蚂蚱们正在跳动着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终于弄完了。”付岩看着装上火车的一箱又一箱的货物自顾自地说道,他拿回对面人递给他的收货单,就登上卡车的副驾驶,居高临下的开始了回到万户中国的路途。
军绿色的解放大卡车奔驰而过,这可不是仿制吉斯汽车,生产了几十年,去年滞销了一万多量的老解放,而是刚刚投产投放市场的新解放。
新解放与老解放相比,不仅更大更能装了,动力也更好了,同时也还更省油了。最重要的是,这台车的可靠性,相比于老解放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汽车产业的成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开车是个技术活,不仅要回开车,还要会修车。
因为,这个时代的汽车,不管是国外的还是国内的,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半路抛锚是常有的事。
司机,特别是大卡车司机,在这个年代可真是一个高技术工种。从师傅那里不光得学会开车,常见的问题也得能解决,这样才能出师。
因此,大卡车司机虽然辛苦,但确实一个异常好找对象的职业。
谁家的小伙子当了大卡车司机,来说媒的媒婆能把门槛踩破。
不过,在万户中国附近情况却有些不同。虽然卡车司机依旧吃香,但是与万户中国的员工相比,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万户中国的工资那才叫高,八十年代别说一个人领三位数工资,就是一个双职工家庭加起来一块能领三位数工资,都十分了不得了。
而万户中国则比这了不得还要了不得,虽然万户中国没有公开工资,也不提倡这样做,但是也不禁止员工说自己开了多少钱。
四位数啊!
一个月能开一千多块啊!
原先周围的原著民,还觉得万户中国不怎么样,外国人的企业能怎么样。
但是,第一个月发了工资后,他们的看法就都变了。
七十年代末开始流传开来的万元户,在八十年代依旧是个衡量是否富有的标准。
一个人在万户干一年,两口子在万户干半年就能成为万元户!
在这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唯金钱论的新时代,没有什么比这更能震撼人心。
“抽根烟。”心情不错的付岩递给司机一根燃着的烟,司机双眼目视前方,一只手接过烟抽了起来。
挣得又不比别人多,工作也没人体面。修车总修的一身油污的司机,没有了那种仿佛开惯了看车,看谁都是俯视地优越感,感叹了一句,“你们抽的烟都真好抽!”
“哪有哪有,中华而已。”付岩“谦虚”地说道,“我这就算一般的,他们有钱的都抽外国烟,万宝路了,三五了,抽曰本烟的也挺多,最次的才抽国产烟。”
付岩很是炫耀了一番。
八十年代,是一个中国梦破碎的年代。
改革开放打开国门,让无数国人看到了中国的落后。农村地区还好,随着化工工厂的逐步投产,从传统农业,转化为了石油农业,化肥、农药,让粮食大规模增收。
但是对于国内的发达地区来说,却是一场灾难。特别对于知识分子来说。
原本那种凌驾于中国普通人民的优越感消失无踪,与外国先进国家的乞丐相比,似乎都不如。
前有北(和谐)大教授放弃教职前往美国刷盘子,一年就赚了相当于当教授十年的工资,后有河殇系列大型纪录片,探讨“黄河文明”的劣根性,认为中国不应该存在,应该被海洋文明先进的西方国家消灭。
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种自卑的情绪中。普通人也就像付岩一样,认为外国产品好。但是,却很有一批学生和知识分子,转身化为恨国派,凡是中国的事情都是错误的,凡是共(和谐)产党提倡的都该反对。
与波涛汹涌的政治漩涡――北(和谐)京相比,万户中国所处的东北地区,还算是好了。
“是啊,外国好啊。听说在外国当司机,一个月就能成万元户。”司机也不无羡慕的说道。
与这些畅想国外美好生活的人不同,真正去过国外的人,反而不会将国外描绘成一个美好的乌托邦。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理想国,也不存在地上天国。
有人的地方终归不会那么美好。
叔叔裴其中苦过累过,听到身边人说外国好的时候,也不反驳,就是嘿嘿一笑。
外国是谁的国?
是外国人的外国,还是你的外国?
既然是外国人的外国,那外国人可以快乐的生活,你凭什么可以?
叔叔觉得虽然中国落后,虽然中国弱小,但中国是属于中国人民的中国。
他经过了长达数个月的思考,最终决定投身建房事业,也正是为了他心中一个朴素的愿望。
将中国建成一个繁荣发达,发达程度,不逊色与东京的国度。
不过,理想与现实总有差距。真进入了这个行业,他才发现开发商更像是代言人。
想要倾尽全力的施展拳脚,并不那么容易。因此,他才会答应别人,定制一堆廉价的“学习电脑”。
他来到码头看着装着“电脑”的集装箱卸下来,由龙门吊吊上卡车。
他回到办公室,拨通了电话,“王秘书,你要的学习机已经到了,现在就在我公司的仓库里。什么?你马上来?行!行!我就在这等你。”
王秘书风尘仆仆地坐着桑塔纳小轿车赶来,看到一台有一台,外表乳白色的“电脑”,夸奖道,“裴总办事就是让人放心!”
“当然,当然。”裴其中虚与委蛇道。
人总是会成长的,尽管有很多时候不喜欢官僚胥吏,但是却也少不了他们。
“汽车能借我用用么?”王秘书用确定的语气疑问道。
“当然,当然。”
一台台“电脑”,就这样运到了科技馆,少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