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在枝头。
枝头生新绿。
早朝过后,申皇坐在木轮椅上,高公公推着他在御花园里散步。
以前,申皇若是去御花园,后宫中会有无数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跟申皇“偶遇”。
可是自从上月,一个小答应成功偶遇,却被申皇暴怒的直接打断腿,丢进冷宫,过一段时间,小答应的尸首就在冷宫被人领走。
之后,再没有哪个女子会来御花园偶遇了。
申皇现在看着身体大好了,可是却站不起来走路,他的两条腿,有一条有知觉,一条没有。
连开水烫都感觉不到。
可是他也不愿意拄拐杖,历来就没有残疾的皇上的。
他每日宁愿高公公推着他走,也不愿意自己拄着拐杖走。
病后的他脾气极其的易怒,他把自己生病的缘由归结为小皇子李南国的错。
若不是因为担忧李南国,他如何会怒极攻心,导致现在走不了路。
但是同时他也很看不惯李平安,觉得李平安就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好。
自己却要让这样的废物继承自己的皇位,想想就憋屈。
申皇现在脾气喜怒无常,就是连高公公也摸不清猜不透,只能越发小心翼翼的伺候。
朝廷上的气氛,也有些古怪。
卢家大公子,御史卢生浩大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也没有查出个一二三,成为了一个悬案。
倒是扯出了卢大公子居然有一个漂亮的外室,外室还怀孕了,还有人大逆不道的说那外室有些像洛妃。
卢生浩的妻子多年未孕,在卢家很谨小慎微,如今不想丈夫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
而又不明不白的多了一个外室,还微微挺着肚子。
对于外头传言说这个外室像洛妃,真是无稽之谈。
这女子年纪比她长许多倒是真的,应该以前生养过,难怪她以前提议夫君若是真有外室,纳回府里算了,她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可是夫君却一直拒绝。
这女子跟洛妃一点都不像,脸盘一点都不好看,但是身材却极好,从后头看,卢夫人都会觉得有些心动。
何况现在还是有孕的时候,没有怀孕的时候不知道又有多美。
这女子只说自己以前是商人之妻。
和夫君走散,承蒙卢公子收留。
卢氏不敢再查,怕查出一个公案出来,申城治安也算是很好的,怎么可能会莫名走散。
却是收留了这个女子。
就算人走了,留下了个后人也好。
她以前有炽烈的爱,后来渐渐平淡,现在还有一点恨,一点怨,一点说不上来的解脱。
……
申皇对熙国太上皇驾崩的事情很敏感,绝对不让提这事。
因为熙国太上皇和他差不多同岁,两人一样是皇帝,可是熙国太上皇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驾崩了,还在神佑成为熙国皇后那一日。
这一日,他让高公公推他到洛妃的院落里。
远远的,就看到院子门开着,一个女子,提着水在浇花。
这个画面,申皇似曾相识,神佑离宫之前,也做了这些事。
一晃眼,仿若看到那个明亮的少女,站在树前,倔强又愤怒,却也那样好看。
申国皇宫极其平坦,现在更是平坦的路上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
申皇坐在木轮椅上比走路还快,一眨眼就到跟前了。
身后远远的坠着大队人马。
申皇到了跟前,居然发现那个浇水的女子,头上有白发。
她容颜一点没变,可是头发里确实是有白发。
一缕白发,那样的明显。
也很刺目。
申皇记得小昭后就对她头上的白发很生气,即使发现一根都要立刻拔掉。
他是有多久没有来看洛妃,洛妃头上居然多了一片白发。
“怎么又自己做这些事,不是不让做吗?”申皇问道。
洛妃见到申皇,行礼问安之后,大大方方的站起来道:“不做事,心慌。做一些事情,心里踏实。”
申皇忍不住道:“如今后宫女子都羡慕你,你教养了太子平安,你就算不靠着朕,也无虞了,有何不安。”
“平安是圣上之子,不论是谁教养,圣上都会让他成为太子,于我无关,我只是有些担心佑哥儿,走的那么远,也不知道好不好。”
洛妃没有提起熙国太上皇驾崩的事情,但是却说起来神佑。
她是真的很担忧,谁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寸,早上成婚,晚上公公去世,这在寻常人家都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何况是皇宫里。
神佑那孩子从小不在宫中长大,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自己和阿鹿他们又向来娇惯她,也不知道能习惯不,若是可以,洛妃恨不得自己就到她身边,看着她过日子,帮着她过日子。
申皇现在心知肚明,神佑就是他抛弃的那个孩子,是洛妃的养女。
可是洛妃的神色,是真的担忧。
白发就是证明。
忧愁能白头。
只是洛妃这样大大方方的说担心神佑,而不是像其他妃子那样说担心他的身体,申皇有点不爽,可是其他妃子说担心他身体的时候,他更不爽,仿若说他康复不过来一样。
总之各种不爽。
申皇呆了一会就离去了,最终还是去了昭和宫。
昭和宫里,小昭后居然难得的在罚一个宫女,正好让申皇遇上。
在申皇眼里,小昭后脾气向来很好。
唯一一次知道她重罚人,是李南国受伤那次,她直接下令把她的贴身宫女杀了,可是事后却一直感怀。
甚至申皇在的时候,偶尔都会听到她叫错,把其他宫女叫成阿荣。
小昭后向来是个念旧的人。
犹记得她刚刚成为皇后的时候,手足无措,还是申皇一字一句的教她如何应对的。
到今日也才勉强像个皇后。
“皇后,可是为何生气?”
申皇的余光都没有给趴在地上的那个后背都敲烂了的宫女身上,专注的看着小昭后。
“臣妾最不喜欢人乱嚼舌根,听到她居然在昭和宫都乱说,臣妾管理向来严格,她居然都如此,外头不知道如何了。”小昭后显然是很生气,面色很不好。
“她说了什么?”申皇有些好奇。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反正不是真的。”小昭后避开了申皇的眼睛说道。
申皇原本不在意,见皇后这模样,反而好奇起来,面色严肃的道:“她说了什么?”
皇后不敢看申皇,这时候一个老嬷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道:“皇上,这贱婢居然诬蔑洛妃娘娘,说洛妃娘娘天生命硬,克夫,连带着她带的养女神佑公主也命极差。还说皇上鸿鹄齐天福大命大,才没有被克死,可是久了也受不住,皇上的腿就是……”
说到这里,老嬷嬷见皇上脸色越来越差,她举起自己的大手,反手就给自己一巴掌,声音又沉又重。
“老奴多嘴,老奴多嘴,老奴不该跟着学……”
她又给自己一巴掌,打完就深深的跪着。
申皇脸色极其难看。
他刚刚从洛妃那里过来,还有一点温情和柔软。
听到这样的话申皇十分暴怒。
可是现在他性情多变,越是暴怒反而越沉默。
他让人继续去查谣言的来源。
下人没有查到来源,却又说了更多谣言。
“李南国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洛妃,那日李南国在洛妃身边,那猫本来是要咬洛妃的,却是让皇子挡灾了,至于猫为何要咬洛妃,猫自小就有通灵的本事,能看见人看不见的脏东西,恐怕当时是看见脏东西发狂了,没见,洛妃的头发都白了……”
申皇越听越生气,连回来回话的太监都被他罚了二十大板子。
可是洛妃那一抹刺目的白发,现在确实如同鱼刺梗在他喉里。
第二日。
申皇忽然下令:“洛妃教养太子有功,品行端正,允其去道观修道,为国祈福,未经允许,不得离开。”
如那年进宫,她一身女冠服。
这年出宫,她亦一身女冠服。
那年她黑发如泉,盛世美颜惑人。
如今她白发飘逸,容颜依旧不改。
只是那道观的瓦片,有些旧了。
屋檐下,青苔很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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